福壽廳內毒霧翻湧,火舌舔舐樑柱,發出噼啪爆響。林風肋下劍創深可見骨,鮮血染透半邊錦袍,可那雙眼睛卻亮得駭人,翻騰著玄陰邪氣的暗紅血光。
他雙掌猛地一合,廳中殘餘的毒霧竟如活物般被強行抽吸聚攏,在他掌心凝成一道纏繞著漆黑風雷的詭異長矛,矛尖所指,空氣嗤嗤作響,彷彿連空間都要被腐蝕洞穿!
“任玄——!留下命來!”咆哮聲裹挾風雷之威,撕裂混亂的喧囂。那風雷長矛脫手而出,並非直射,而是如毒龍般凌空一折,帶著湮滅萬物的死寂氣息,直撲任玄後心!
任玄抱著趙嫣,只覺一股凍徹骨髓的陰寒死死鎖定了自己,沉重如山嶽傾覆,壓得他幾乎窒息。
懷中人兒氣息微弱如絲,他根本無力回身格擋!
眼看風雷矛瞬息即至——
“嗡!”
懷中那枚沉寂的太虛幽玉驟然劇震!一股難以言喻的、彷彿能撫平空間褶皺的清冷之力猛地透體而出!
任玄身周丈許內的空間,光線驟然扭曲、模糊,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
那撕裂虛空、快如閃電的風雷長矛,竟在這扭曲的空間中如同陷入無形泥沼,速度肉眼可見地遲滯下來!
虛空守式!
生死一線間,太虛幽玉竟自行激發護主!
“玄哥哥!小心!”趙嫣虛弱的聲音帶著撕裂般的驚恐。她猛地睜開眼,不知從何處湧出的力氣,竟在任玄懷中奮力一掙!
任玄藉著幽玉帶來的剎那喘息,抱著趙嫣拼盡全力向旁側飛撲!
嗤——!
風雷長矛擦著任玄肩頭掠過!所過之處,石柱無聲湮滅出一個巨大孔洞,邊緣光滑如鏡,殘留著令人心悸的焦黑與冰霜!
“走!”
任玄心膽俱裂,再無戀戰之心,抱著趙嫣撞破早已搖搖欲墜的雕花窗欞,向著堡外漆黑的山野亡命飛掠!
身後,林風厲鬼般的咆哮震得山崖簌簌落石。
“追!天涯海角,給我碾碎他們!”
夜雨不知何時傾盆而下,冰冷的雨鞭抽打著山林。
秦州城已被遠遠拋在身後,前方是黑沉沉如巨獸脊樑的鐵藤嶺。
任玄抱著趙嫣,身形在嶙峋山石與虯結古藤間踉蹌穿行。
他體內新悟的寒陽真炁如同脫韁野馬,在經脈中左衝右突,冰寒與灼痛交替肆虐,每一次提氣都如同刀刮臟腑。
肩頭被風雷矛擦過的傷口,更是不斷滲出帶著玄陰邪氣的黑血,冰冷刺骨,侵蝕著他的生機。
趙嫣伏在他懷中,臉頰貼著他劇烈起伏的胸膛,九陰鐐殘留的陰毒與強行掙脫“鎖陽籠”的反噬,讓她氣若游絲,身體一陣冷似寒冰,一陣燙如炭火。
“放下我…”她氣若游絲,唇色慘白,“玄哥哥…你快走…”
“閉嘴!”任玄低吼,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手臂將她箍得更緊,“要死,一起死在這山裡!要活,我揹你殺出去!”
話音未落,身後刺耳的破空聲已如跗骨之蛆般追至!
“任玄!今日便是你二人埋骨之地!”
林風的身影如同暗夜中的魔梟,踏著雨幕御風而來!
肋下傷口似乎對他毫無影響,周身玄陰邪氣反而更顯狂暴。他手中並無兵刃,雙掌翻飛間,道道凝練如實質的暗青色劍氣撕裂雨簾,縱橫切割!
劍勢時而如流雲縹緲,無跡可尋;時而如驚濤裂岸,沛然莫御——正是青伶所傳,《流雲劍法》!
此刻在他手中使出,卻再無半分中正清朗,惟有蝕骨陰寒與滔天殺意!
嗤!嗤!嗤!
劍氣破空!任玄抱著趙嫣,身形運轉已至極限,驚鴻槍舞成一片寒光繚繞的屏障。
鐺!鐺!鐺!
金鐵交鳴聲密集如雨!槍身每一次格擋都劇烈震顫,反震之力透過雙臂,狠狠衝擊著任玄本就混亂不堪的經脈!他喉頭腥甜不斷上湧,又被死死嚥下。
“玄哥哥!”
趙嫣在他懷中,眼睜睜看著一道刁鑽如毒蛇的暗青色劍氣,貼著驚鴻槍的格擋死角,無聲無息地刺向他肋下空門!
她瞳孔驟縮,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猛地一擰身,用自己羸弱的肩背迎了上去!
噗——!
劍氣透體!血花在雨夜中悽然綻放!
“嫣兒——!”任玄目眥盡裂!狂怒與劇痛瞬間沖垮了他苦苦維持的平衡!體內冰火真炁徹底失控暴走!
“呃啊——!”他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痛嚎,七竅同時滲出鮮血,身體如遭重錘,抱著趙嫣向後踉蹌飛退!
身後,便是鐵藤嶺萬丈深淵!黑黢黢的崖口,如同巨獸張開的吞噬之口!
林風的身影已如鬼魅般迫近崖邊,臉上帶著殘忍而快意的獰笑。
“好一對亡命鴛鴦!本少便成全你們,同穴而眠!”
他雙掌玄陰邪氣再度瘋狂凝聚,比方才那道風雷矛更加凝練、更加恐怖的毀滅效能量在他掌心翻騰,化作一根纏繞著實質化漆黑雷霆的巨矛!
矛尖直指已退至崖邊、搖搖欲墜的二人!
“下去吧!”林風狂笑著,雙掌猛地推出!那雷霆巨矛撕裂雨幕,帶著湮滅一切的死亡氣息,轟然射向任玄與趙嫣!
勁風撲面,死亡的氣息冰冷刺骨。任玄低頭,正對上趙嫣那雙映著雷霆光芒、卻異常平靜的眼眸。沒有恐懼,只有深不見底的眷戀與訣別。
“玄哥…”她染血的唇微微翕動,無聲地吐出兩個字,隨即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猛地將他向側面一推!自己卻藉著反力,決絕地迎向那撕裂長空的毀滅之矛!
“不——!!!”
任玄的嘶吼被雷霆的轟鳴徹底淹沒!
冰冷的雨點砸在臉上,帶著泥土與血腥的鹹澀。任玄猛地睜開眼,劇烈的疼痛瞬間席捲全身,彷彿每一根骨頭都已碎裂。
他發現自己並未墜入無底深淵,而是斜掛在一張由無數堅韌如鐵的烏黑古藤交織成的巨網之中。
身下,是深不見底、雨霧瀰漫的黑暗。
“嫣兒!”他心膽俱裂,掙扎著扭頭四顧。
趙嫣就躺在他身旁不遠處,同樣被藤網兜住。肩頭被劍氣洞穿的傷口在雨水沖刷下泛著慘白,鮮血已浸透半邊衣衫。她雙目緊閉,氣息微弱得幾乎斷絕。
“嫣兒!醒醒!”
任玄忍著劇痛,一點點挪過去,顫抖著將她冰冷的身體緊緊摟入懷中,試圖用自己的體溫驅散那刺骨的寒意。
或許是感受到了他懷抱的溫暖,趙嫣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終於艱難地睜開一線。
雨水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玄…哥…”聲音細若蚊蚋。
“我在!我在!”任玄連聲應著,聲音哽咽,“別怕,我們沒死…嫣兒,撐住!”
趙嫣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聚焦在他臉上,嘴角竟扯出一絲極淡、極悽楚的笑意:
“真好…還能…看見你…”
她冰涼的手指,顫抖著,極其緩慢地抬起,似乎想撫上他染血的臉頰,卻最終無力地落下。
“那年…上元節…”
她氣若游絲,斷斷續續地低語,眼神迷離,彷彿陷入了久遠的回憶:
“丹霞山瀑…你…提著兔兒燈…站在…水霧裡…我…偷偷看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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