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聽著找到教育局那棟不起眼的小二層樓，黃雲輝在傳達室登了記，又塞給看門老頭半包豐收煙，才問清楚王中軍局長的辦公室在二樓把頭。
他抱著沉甸甸的挎包爬上二樓，找到門牌，深吸一口氣，敲了敲門。
“進來。”裡面傳來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
黃雲輝推門進去。
屋子不大，一張舊辦公桌，一個檔案櫃，一個燒著蜂窩煤的鐵爐子，倒是挺暖和。
辦公桌後面坐著個五十來歲的男人，穿著半舊的藍色中山裝，戴著眼鏡，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正低頭看檔案，臉色有點發黃，時不時還輕咳兩聲。
這就是王中軍局長了。
“王局長，您好。”黃雲輝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恭敬。
王中軍這才慢悠悠抬起頭，透過眼鏡片打量了黃雲輝一眼。
見他一身鄉下人打扮，風塵僕僕，臉上還帶著凍出來的高原紅，眉頭就微微皺了一下，語氣帶著點官腔：“嗯，什麼事啊？哪個公社的？”
“紅旗公社，紅旗屯的社員，黃雲輝。”黃雲輝報上名字。
“哦。”王中軍應了一聲，又低下頭看檔案，顯然沒多大興趣。
“有什麼事快說，我這兒忙著呢。”
黃雲輝心裡一沉，這態度可不太好。
“是這麼回事。”黃雲輝搓了搓凍僵的手，開門見山。
“前幾天，咱們公社選拔民辦教師，俺們屯的林晚秋，表現挺好的。”
“就是，就是有人提了她爹媽那點老事兒…”
王中軍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官腔更重了：“哦，那個林晚秋啊？家庭背景是有問題的嘛！”
“這個…選拔教師，德才兼備很重要，尤其是家庭出身，更要清清白白。”
“這事兒，組織上還在研究，要慎重考慮。你一個社員，跑來問這個不合適吧？”
他說完，又捂著嘴咳嗽了幾聲。
他沒接王局長的話茬，反而彎下腰，小心翼翼地解開柳條筐上的繩子，掀開棉襖，露出裡面裹得嚴嚴實實的三個玻璃罐。
但他臉上沒露出來，往前湊了半步，把懷裡的帆布挎包放在辦公桌邊上。
“王局長，是這麼回事。聽說您…身子骨虛，一到天冷就不得勁兒？手腳冰涼，還老咳嗽？”
王中軍翻檔案的動作頓住了，抬眼又看了看黃雲輝，眼神裡多了點審視和警惕：“你聽誰說的？”
“嗨，鄉里鄉親的，傳個話快。”黃雲輝陪著笑，手已經拉開了挎包的拉鍊。
“林晚秋就是我媳婦，她知道您身子不爽利，心裡急啊，特意託我給您帶點東西，說是一點心意，給您補補身子。”
說著，他小心翼翼地從挎包裡掏出那三瓶用破棉襖裹得嚴嚴實實的鹽水瓶，輕輕放在王中軍的辦公桌上。
瓶子裡深紫紅色的液體在透過窗戶的冬日光線映照下，透出一種神秘厚重的光澤，裡面浸泡的山參和根莖清晰可見。
王中軍的目光瞬間就被那三瓶東西牢牢吸住了。
他下意識地推了推眼鏡，身體也不自覺地往前傾了傾：“這…這是？”
“鹿血酒。”黃雲輝壓低聲音，帶著點鄉下人的樸實勁兒。
“新鮮的公鹿血，配上老林子裡的山參、刺五加，用高度糧食酒泡的。”
“這東西，最是固本培元，暖身子骨！”
“我媳婦說，您為咱縣裡教育操勞，身子要緊，這點心意，您可一定得收下！”
王中軍的喉結明顯滾動了一下，眼神裡的警惕迅速被一種熱切取代。
他伸出手，想摸又有點不敢摸那冰涼的玻璃瓶，嘴裡卻還端著架子：“這…這怎麼好意思？林晚秋同志…她…”
黃雲輝立刻接上話，語氣懇切又帶著點暗示：“王局長，我媳婦林晚秋，那真是有真才實學的！教娃娃們，那是沒得說！”
“您那天應該也聽說了，娃娃們多喜歡聽她講。爹媽那事兒，是她能選的麼？那不是她的錯！”
“雖說…她爹媽以前是有點問題，可那都是老黃曆了。現在國家不是都講撥亂反正，重視人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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