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疲憊彷彿被這沉甸甸的收穫一掃而空,只剩下對油水的渴望和對黃雲輝的佩服。
黃雲輝把肩頭最大的那頭公狍子卸下來,重重地放在地上,震起一片塵土。
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臉上也帶了點笑模樣:“運氣好,碰上群傻狍子。大家夥兒加把勁兒,把最後這點石頭渣子清了,咱們就收拾收拾,準備開飯!”
“好嘞!”
“幹活幹活!趕緊幹完吃肉!”
“聽見沒,輝子哥發話了,麻利點!”
眾人像打了雞血,嗷嗷叫著重新抄起傢伙,幹勁兒比剛才更足了。
鐵鍬洋鎬揮舞得飛快,叮噹聲比剛才更密集更響亮。
黃雲輝環視了一圈熱火朝天的工地,目光掃過人群,最後落在了不遠處那棵大石頭旁。
老張頭正快步走過來,臉上還帶著沒消下去的怒氣,鬍子一翹一翹的。
“輝子,你可回來了!”老張頭湊近了,聲音壓低了,但火氣一點沒減,他朝著那塊大石頭方向努了努嘴,眼神裡滿是鄙夷和氣憤。
“你看看那仨玩意兒,你前腳剛走,後腳就躺下了,我說一句,那姓周的能頂十句,還罵我是老東西!”
“說什麼他躺著也是為集體儲存體力,工分一分不能少。簡直…簡直是無賴到家了!”
黃雲輝順著老張頭指的方向看去。
那塊背風的大石頭底下,周金寶裹著半新不舊的藍棉襖,蜷縮在草窩子裡,睡得正沉,甚至還微微打著鼾。
他旁邊,王強和李有福也東倒西歪地靠著石頭,腦袋一點一點,顯然也睡得迷糊了。
三個人跟工地上的熱火朝天格格不入,像三灘爛泥。
黃雲輝嘴角扯出一絲冰冷的弧度,眼神裡沒什麼溫度:“行啊,喜歡睡就讓他睡著。老張叔,別管他們,也甭叫。咱們幹咱們的活兒。”
“可…可這工分?”老張頭有點不甘心。
“工分?”黃雲輝哼了一聲。
“放心,一分都跑不了他的。不過,是扣是給,怎麼個給法,我說了算。”
“讓他們睡,睡醒了我慢慢收拾。”
老張頭看著黃雲輝平靜卻不容置疑的臉色,心裡的火氣莫名就順下去不少。
他知道黃雲輝有主意,而且這主意肯定能讓那仨混球吃癟。
他重重地點點頭:“成,聽你的。讓他們睡!睡死拉倒!”
有了黃雲輝坐鎮,加上狍子肉在前頭吊著,剩下那點清理碎石的活兒,眾人幹得飛快。
日頭徹底沉下山樑,只在天邊留下一抹暗紅時,最後一塊礙事的石頭被清到了路邊溝裡。
“收工!”黃雲輝一聲吆喝。
眾人紛紛放下工具,揉著痠痛的胳膊腰背,臉上卻都帶著滿足的笑。
大家開始收拾傢伙什兒,準備去山洞過夜。
“那仨呢?”有人指著石頭底下那三灘爛泥問。
“讓他們睡唄,”胡衛東沒好氣地啐了一口:“睡醒了自個兒爬過來!還想讓老子請他們啊?”
“就是,管他們幹啥,咱們走!”
眾人扛著鐵鍬洋鎬,揹著鋪蓋卷,嘻嘻哈哈、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白天拾掇好的山洞方向走去。
黃雲輝和胡衛東走在最後,一人扛著一頭狍子,胡衛東另一隻手上還拎著那隻肥狗獾。
沉甸甸的獵物墜在肩上,腳步踩在凍硬的土路上,咯吱作響。
到山洞後,大傢伙點火燒柴,狍子肉和狗獾燉了一大鍋,咕嘟咕嘟冒著泡,香氣直往人鼻子裡鑽。
油星子在湯麵上打轉,勾得人肚子裡的饞蟲亂叫。
大夥兒捧著熱乎乎的雜糧窩頭,圍著火堆,吃得滿頭大汗。
“香!真他孃的香!”
“這狍子肉夠嫩!”
“跟著輝子哥就是有油水!”
火光照著一張張滿足的臉,一天的疲憊似乎都化在了這鍋滾燙的肉湯裡。
胡衛東啃著狍子腿,骨頭縫裡的肉都嗦得乾乾淨淨,他抹了把油嘴,湊到黃雲輝身邊,壓低聲音:
“哥,周金寶那仨癟犢子,還在那石頭窩子裡挺屍呢?這山裡入夜了邪乎冷,還有野牲口,不會真凍死或者餵了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