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和瓦圖京對視，眼神中皆是毫不退讓的堅決。
不過零其實是聽出了瓦圖京的話外之音的，如果自己都不是唯一會找上瓦圖京詢問的人，那另一個會是誰呢？這其實並不難猜，舒熠然手裡的座標總不會是大風颳來的。
只是舒熠然是如何與瓦圖京大將搭上線的？
“我並不在乎你口中的價碼，但我可以給你講兩個故事，聽完了你們就可以走了。”瓦圖京最終還是退了一步，“你不是真心來看望我的，畢竟我們只是合作伙伴，不是祖孫。”
零沒有反駁。
“你知道，牧羊犬是怎麼篩選的嗎？”瓦圖京慢悠悠地說。
犬類是從狼的種族中分化下來的，要求是可被馴化、忠誠，而牧羊犬是其中比較特殊的一種，因為它還要求本身依然保持著接近於狼的戰鬥力和相當的智慧。
於是就有了一代又一代的育種，按照人們的需求對每一代最符合要求的小狗進行配種、篩選，不止是牧羊犬，所有的分化犬類幾乎都是這麼來的，不懂得服從命令的不要，沒有自主性的不要，膽子小的不要，攻擊性太強的也不要，在這樣的篩選中最後得到把要素集為一體的優秀牧羊犬，讓其代代傳承。
對混血種的起源有所瞭解的人都不會對這個過程感到陌生，因為最初可控的混血種也是這樣一代一代篩選出來的，不知道多少生命死在了最初的篩選途中，被歸類為“必要的犧牲”。
“在二戰結束後，我們接手了德國的一些科研專案，其中就包括他們為了證明雅利安人是世界上最優秀人種的基因實驗專案。”瓦圖京說，“他們的實驗很明顯失敗了，但是也讓我們意識到了人群之中確實有些人蘊含著殊為不同的基因，擁有普通人所沒有的天賦，如果不加以利用，將會是一次巨大的浪費。於是，好幾個有關於此的專案被批准展開，包括你口中的δ計劃，負責那個計劃的人是從德國帶回來的赫爾佐格博士。”
“δ計劃，是為了製造超級戰士。準確地說，是提供超級戰士所需要的基因原體。我們發現了許多具有基因優勢的孩子，但與此同時，他們也具有許多缺陷，例如社交障礙或是自閉症、狂躁症，於是有人提出了一個建議，就是把他們的基因混合在一起，就像是在馴化牧羊犬的過程中，先挑出具有潛力的小狗，等它們長大之後將它們正確的基因傳遞下去，慢慢篩選出安全可控、力量強大的‘牧羊犬’，守衛這個國家。”瓦圖京說，“在這個過程中，每一代的孩子們都將被篩選，只留下基因更完善缺陷更小的一部分。為了更快的達成了這個目的，我們放棄了自然生育，開始利用基因編輯專案直接製造胚胎，這些混合著不同基因的胚胎大多活不過兩歲。赫爾佐格博士提交上來的報告中，一年裡他可能要製造又摧毀上百個這樣的胚胎生命，地獄裡的劊子手也不過如此——當然，我們全都是這樣的劊子手。”
“那你們是怎麼看待那些作為基因原體的孩子們的？”零突然這麼問道。
“實話實說，在一個國家的角度上，他們是必要的耗材。如果真的有合適的超級戰士誕生，他們或許能讓曾經的那個國家繼續屹立不倒。”瓦圖京的言辭並沒有為自己開拖，“我是一個軍人，軍人的職責是聽令行事捍衛國家，在此之下一切的道德我都可以丟開，在必要的時候，我也可以為此犧牲。”
這是路明非頭一次看見零露出這樣的神色，憤怒、厭惡，像是有火焰在她的眼底熊熊燃燒。
瓦圖京像是看不到她這樣的眼神，只是自顧自地說：“第一個故事結束了，關於δ計劃，我只能告訴你這麼多。至於第二個故事，則來源於一個世界各地的先人都追尋過的命題——永生。你們說，如果兩個人從基因到記憶都和以前一模一樣，他們可以稱之為同一個人嗎？”
永生。
從人類的生命開始思考的時候，關於這件事的追求大概就被銘刻了下來，生存是生命的本能，上至帝王將相下至販夫走卒，無數人曾夢想過永生，短短的幾十年光陰，幼弱十來年，老去十來年，病弱十來年，人生太短暫。連秦皇漢武、唐宗宋祖，也為了永生做出過荒唐的舉動，例如服食丹藥、尋道問仙。
當年的蘇聯政府也不例外，高層中同樣有人恐懼死亡，畢竟連列寧同志那樣的偉人都有溘然長逝的一天，他們又如何逃得過？
權力是讓人著迷的東西，沒有人會想看到自己化作冷冰冰的骨灰，更何況是高高在上的掌權者，於是一個新的專案成立，研究方向就是如何延長領導人們的生命，在各種各樣的嘗試下，一個全新的思路似乎成為了唯一的解法。
“克隆技術。”瓦圖京端起一杯伏特加一飲而盡。
1952年，羅伯特·布里格斯和托馬斯·J·金成功地克隆了北方豹蛙，這是首次被報道出來的成功的克隆技術，於是一個新的思路被提了出來，就是利用克隆人來實現生命的延長。
“那時候器官移植技術也在蓬勃發展，克隆人的好處可太多了，一是能為權貴們提供理論上有可能找到通用的剋制排異反應的器官移植手段和源源不斷的器官庫，二來如果權貴們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甚至可以嘗試讓他們在克隆人完好的身體上‘重生’。”瓦圖京說，“當然，也有人質疑那樣的話‘重生’的究竟是原來的人還是克隆人，但是如果真的能找到完整的複製記憶和人格的方式，這種哲學上的問題並沒有幾個人會在乎——人體內的大部分細胞七天還換一次呢，也不能說就是換了一個人。”
零和路明非對視一眼，這個專案讓他們想到了複製出來的“舒熠然”，顯然在蘇聯崩塌之後，有關於克隆的技術並沒有停止發展。
“只是到最後也沒有成功找到複製記憶的辦法，但是這個專案沒有被廢棄，克隆人確實能提供器官，而且還有人提出了有關於克隆人的另一個用法——用被我們洗腦的克隆人去替換敵國的重要人物。”瓦圖京接著說，“於是在那幾年，不少潛伏於美國的間諜都開始收集國會議員們的DNA了。”
“而且一旦δ計劃造出了成果，你們就可以大批次複製超級戰士。”零說。
“對，所以這兩個專案在蘇聯崩塌前都從未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