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盜火者歸來

第64章 雨落狂流之暗(五)(4k)

楚子航平靜地和他對視,眼神古井無波,舒熠然這才確信楚子航沒有在和他開玩笑,那天晚上出現在高架路上的,或許真的是那位傳說中的北歐神王,也可能是哪位龍王裝扮而成的效果。

“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舒熠然忍不住又問,他這次沒有使用“你們”這樣的詞彙。

凡人覲見了神的王座,自然需要獻上祭品才能離開,他不是路明非那樣天真的孩子,自然知道留在那裡的該是誰。

“他揮刀砍向了神座,應該是使用了言靈,我看見他的領域裡那些死侍們的動作都變得遲緩下來,連風和雨都彷佛變得粘稠,除了他揮刀的動作其他任何運動的物體看上去都像是在被鏡頭慢放。”楚子航低下頭,濃濃的悲傷從心底湧流出來。

那是那個男人最拉風的時刻,也是楚子航見他的最後一面。那一天起他和男人之間的風箏線就此斷裂,就像放風箏的人永遠失去了隨風遠去的風箏,他也無法再次感受男人手心的溫度。

“時間零?”

舒熠然想到了這個言靈,這是昂熱的言靈,那位老人曾簡略地和他說過言靈的效果,使用這個言靈的人就像是藏在時間陰影裡的刺客,能將周遭的時間流速放慢到正常的幾分之一乃至幾十分之一,自己卻不受影響,於是在外人看來時間零使用者的速度快到肉眼無法捕捉的程度,自然也就無法防禦他們的攻擊。

“他對我說那輛車只有三個人的聲紋能啟動,老闆的,他的,還有一個就是我。”楚子航輕聲說,“他帶給了神相當的壓力,籠罩在周圍的水幕減弱了,我駕駛著邁巴赫衝了出來。”

“如果我死了,我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就只有你,你如果也死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就什麼都沒有了,甚至連記住我的人都沒有!”男人的眼睛血紅,他看著奧丁卻是在對楚子航說話,“兒子,要相信老爹,你活下去,我們才有再見的日子。你留在這裡,老爹還有一些大招用不出來。”

那些話語直到今日,楚子航一點都沒有忘記,一點都不敢忘記。

“那臺車很棒的,九百萬的貨色,他媽的花了那麼多錢的東西,神都擋不住!”

邁巴赫衝破雨夜,音響裡愛爾蘭民歌肆意地飄揚,楚子航終於明白了歌曲的意義,也意識到了男人可能已經死了。死亡就是一切的終點,是不可挽回的遺憾,是再也聽不見的聲音,再也握不住的手。楚子航猛踩剎車,邁巴赫停了下來,但引擎已經到了極限,無法再帶他回去。

楚子航撞開車門,逆著風雨狂奔,他要回去找那個男人,什麼都不害怕,不害怕黑影也不害怕奧丁,就連死亡都不害怕。

舒熠然感覺有些發冷,他看著楚子航的眼睛,說出了那個殘酷的結局:“但你什麼都沒有找到,對嗎?”

窗外大雨傾盆,只是冬天的大雨沒有記憶中劃破天穹的閃電,也沒有神聖的光在聖誕節的夜晚再度亮起。

2004年7月3日,颱風“蒲公英”在這座城市登陸,那輛邁巴赫泡進了雨夜裡,楚子航也從此失去了真正傳給他基因的那個男人,失去了父親。

“你知道悔恨的感覺嗎?”楚子航的聲音很低沉。

“當然知道,就像冬天躺在冰水裡,全身凍得發青,但你甚至不想也不敢從回憶的寒冬中站起身來。你明明提著刀卻不知道該去砍誰,閉上眼睛最痛恨的人莫過於你自己。”舒熠然回答的很快,但聲音同樣很輕,“我有和你說過我的家庭嗎?”

“說過一點,你說你是被蘇茜家裡收養的。”

“我沒見過我的母親,只在照片裡看過她的樣子,是我的老爸給我一手帶大的,又當爹又當媽想來很不容易,又要忙創業又要抽時間陪我給我洗衣做飯,說不定私下裡還要接點屠龍的活計。”舒熠然的語氣充滿了懷念,“其實他做的飯老是把鹽放多了,並不好吃,但我每次都很捧場,就養成了我很長一段時間裡口味偏重的習慣。”

“在我初二的時候,我拿到了國家中學生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的複賽資格,當時和我競爭的都是高中生,學校裡的老師叫我第一神童,我開心壞了,想要和他分享這個訊息。

“他那時在外地,為了談生意,我想讓他回來,怎麼讓他回來呢?我騙他說我好像生病了,發燒到三十九度,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果然訂了最早的一班飛機,我買好了食材打算等他會來給他一個驚喜,一是我進了複賽,二是我學會了一些做飯的技術,只是還不夠熟練。”

楚子航打了個寒顫,舒熠然的話語中流露出了和自己一摸一樣的情緒,那是山一般深重海一般廣闊的悔恨,彷佛他曾造成鑄鐵成山再也無法挽回的錯誤,那些錯誤如同刻刀至今仍在割裂他的心臟。

“飛機失事的機率很低很低,比過山車還低,但不是零。”舒熠然說這話的時候像是笑了一聲,但楚子航從未見過如此苦澀的笑容,那是舒熠然對於自己的嘲諷,他從未在心裡原諒過曾經的自己,“一旦出事,死亡率就近乎百分之一百。中國民航幾年十幾年不會出一點差錯,但對於遇上了差錯的人來說,那就是百分之一百的機率與親人從此天人永隔。我爸訂了最早的一班飛機,那是凌晨的夜間航班,趕上惡劣暴雨天氣導致發動機發生了故障。面對這種不可抗力他這種A級血統也沒有任何辦法,民航的客機上連降落傘都不會配備。”

舒熠然搖了搖頭,他的肩膀塌了下來,像是喪失了所有的力氣再也無法挺直身板的流浪狗,“我連他的骨灰都沒有見到,只有一個邊緣燒焦了的錢包,我乾爹也就是蘇茜的父親和我一起把那個錢包放進了骨灰盒裡,我每年去祭拜的也只有這麼一個錢包,買來的時候打折連一百塊錢都不到的一個錢包。從那以後,我就沒研究過超出高中的數學,連帶著那時連理科都讀不太下去了。”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本來只是舒熠然追問楚子航為什麼對邁巴赫62S這麼敏感的一個小問題,但雙方現在都把自己的傷口撕開給對方看,血淋淋的疼痛反而灼傷了他們自己。

不過說出來或許也會好受一些,大家都是死小孩,死小孩們本就該抱在一起用世界盡頭的柴薪互相取暖,等待著不知是否會升起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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