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豐田章男那句堪稱“賣國”的效忠之言，如同一顆投入死海的深水炸彈，在會議廳內激起無聲的滔天巨浪時，在座的所有舊時代王者，都陷入了一種比死亡更令人恐懼的沉默。
他們，終於看懂了。
看懂了豐田章男那張賭徒般的、決絕而瘋狂的臉背後，所隱藏的、最清醒也最殘忍的現實——
在這場由新神主導的“創世紀”牌局中，他們這些舊王，連上桌的資格都沒有。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新神丟出底牌的瞬間，選擇是跟注，還是……被這場牌局的餘波，徹底碾碎。
豐田章男，這個最精明、也最狠辣的賭徒，只是第一個，看清了牌局的真相，並用一種最慘烈的方式，為自己，也為他身後的豐田帝國，買下了一張活到下一輪的入場券。
這沉默，並未持續太久。
因為，當第一個人跪下之後，剩下的人，便只剩下了爭搶下一個跪拜名額的資格。
“我，德國大眾集團，願意將我們最新研發的、足以定義下一代電動汽車的‘SSP可擴充套件系統平臺’，連同其全部核心專利與研發團隊，無償轉讓給未來科技！”
大眾集團的CEO赫伯特·迪斯，第二個站了起來。他那張日耳曼人特有的、嚴謹而驕傲的臉上，此刻寫滿了不甘與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種害怕被時代拋棄的、深入骨髓的恐懼。他便是方才第一個站起來，憤怒地質問陳凡之人，而此刻，他的屈服，比豐田章男的豪賭，更具衝擊力。
“我，三星電子，願意將我們領先全球至少兩代的、3奈米GAA環繞柵極電晶體技術，以及我們最核心的、位於水原的DRAM記憶體研發中心，整體併入‘夸父生態聯盟’！”
三星電子的會長李在鎔，緊隨其後。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刺入了不遠處，那些來自英特爾和臺積電的代表們的心臟。
西門子……博世……空中客車……
一個又一個曾經代表著人類工業文明巔峰的名字，一個又一個曾經在各自領域內呼風喚雨、掌控著全球產業鏈命脈的舊日王者，此刻，都像一群爭搶著祭品的信徒，爭先恐後地，將自己帝國最核心的、最寶貴的“王冠”，親手摘下，高高舉起，獻祭給那個坐在王座之上，自始至終，都未曾多看他們一眼的新神。
這已經不是一場拍賣會。
這是一場，新神對舊神的、最公開、最殘忍的……收編。
是一場，新世界對舊世界的、最徹底、最不講道理的……吞噬。
而劉子昂，這位來自京城“泰山會”的、帶著舊王最後威嚴與試探的“麒麟兒”，就站在這場堪稱“文明獻祭”的盛典的門口，如同一尊被施了石化咒的雕像，從頭到腳，一片冰涼。
他，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他見過這個國家最高層面的權謀與博弈，也習慣了用一種俯瞰眾生的姿態，去審視那些所謂的商業巨擘。
然而此刻，他那顆被無數光環包裹著的、驕傲到極致的心，卻被眼前這堪稱神蹟的一幕，擊得支離破碎，蕩然無存。
他看著那些在自己爺爺面前，都需要畢恭畢敬、仰其鼻息的全球資本之王，此刻，卻像一群最卑微的奴隸，為了一個被“施捨”的資格，而瘋狂地出賣著自己的一切。
他想起了臨行前，爺爺劉乾坤那番充滿了智者從容的囑咐。
“……帶去我們足夠的善意，以及……一絲恰到好處的、屬於舊王最後的威嚴。”
“……告訴他，泰山，永遠在那裡。但它，也絕不允許，有另一座山，在它的身旁，拔地而起。”
威嚴？
不允許？
劉子昂的嘴角，泛起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充滿了無盡自嘲的苦笑。
他現在才真正明白，爺爺那番話，是何等的可笑，又是何等的……坐井觀天。
他們，這群盤踞在泰山之巔的舊王，還在討論著是否允許別人在自己身旁，再起一座山頭。
而那個被他們視為“後輩”的年輕人，早已不屑於在地面上與他們爭搶地盤。他，直接用他的偉力，將整個地殼板塊都掀了起來，將整片大陸，都抬升到了一個全新的、令所有山峰都只能仰望的高度！
他們的泰山，在這座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地而起的“奧林匹斯神山”面前，不過是一捧隨時可能因為地殼變動，而崩塌、滑落的……塵土。
他死死地盯著那個坐在主位上的年輕人。
陳凡，似乎根本沒有在意這場足以改變世界格局的“納貢”盛典。他的臉上，甚至帶著一絲淡淡的、彷彿在觀看一場無聊戲劇的厭倦。他的手指，在扶手上，百無聊賴地輕輕敲擊著，彷彿在思考著什麼更加遙遠、更加宏大的問題。
他不是在享受這種征服的快感。
他，只是在完成一個必要的、清理舊世界塵埃的程式。
一個小時後，當最後一家來自德國的化工巨頭，顫抖著聲音，宣佈願意將自己最核心的特種催化劑技術，作為加入聯盟的“投名狀”時，那僅有的十個“創始席位”，終於塵埃落定。
贏家，滿臉都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與狂喜。
輸家，則面如死灰，彷彿已經被宣判了死刑。
而自始至終，陳凡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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