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在王芳將那份最終的名單，遞到他面前時，隨意地瞥了一眼，然後，便緩緩地站起了身。
他沒有走向那些成功“納貢”的、未來的新諸侯，去安撫，去許諾。
他也沒有走向那些失敗的、被時代拋棄的舊王者，去嘲諷，去羞辱。
他徑直，朝著會議廳的大門走來。
他，要離場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追隨著他的身影。
劉子昂的心臟，在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陳凡，正向著他走來。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桿，試圖凝聚起最後一絲，屬於“泰山會”繼承人的氣場。他甚至在腦海中，飛速地組織著語言，準備進行一場平等的、至少是看起來平等的對話。
然而，他所有的準備，都在陳凡從他身旁走過的那一瞬間，化為了泡影。
陳凡，沒有看他。
甚至，連一絲餘光，都沒有落在他這個所謂的“京城麒麟兒”的身上。
他就像一陣風，一陣來自更高維度、吹過凡間塵埃的風，平靜地、漠然地，從劉子昂的身旁，一穿而過。
他的腳步，沒有絲毫的停頓。
他那張英俊的、古井無波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彷彿，劉子昂，以及他背後那個龐大的、足以讓無數人聞之色變的“泰山會”，在他眼中，真的，就只是一粒……不值得被風停留的塵埃。
當會議廳那厚重的金屬門，在陳凡的身後，緩緩關閉時。
劉子昂那強行凝聚起來的氣場，和他那身為天之驕子的、最後一絲驕傲，也隨之，被徹底地，關在了門外，碾得粉碎。
他，被無視了。
以一種最徹底、最不加掩飾、也最殘忍的方式，被那個新世界的神，徹底無視了。
……
京城，西山，那座古色古香的書房內。
劉乾坤，這位掌控著華夏半壁資本江山的無冕之王，正靜靜地聽著電話那頭，自己最得意的長孫，那充滿了失落與震撼的彙報。
他的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不甘。
只有一種智者在親眼見證了自己無法理解的、更偉大的智慧之後，所產生的、最純粹的敬畏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
“……爺爺，我見到了。我全都見到了。”
電話裡，劉子昂的聲音，已經沒有了臨行前的意氣風發，只剩下一種劫後餘生般的沙啞。
“豐田，獻出了他們的固態電池。大眾，獻出了他們的SSP平臺。三星，獻出了他們的3奈米電晶體……”
“那不是一場商業談判，那是一場……文明的獻祭。全世界的工業之王，都在爭搶著，將自己王冠上的明珠，一顆顆地，親手摳下來，獻給那個坐在王座上的年輕人。”
劉乾坤靜靜地聽著，他手中的那枚溫潤玉石，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轉動。
“他……甚至沒有看我一眼。”劉子昂的聲音裡，充滿了無法掩飾的苦澀，“他就那麼從我身邊走了過去，彷彿我，和門口的盆栽，沒有任何區別。”
“爺爺，我們……我們之前所有的判斷，都錯了。”
“他，根本不屑於在我們的‘泰山’旁邊，再起一座山。因為他……他正在將整片大地，都變成一座，只屬於他自己的，更高的神山。”
“我們，以及我們的泰山會，在他眼中，或許從一開始，就只是他建造神山過程中，一塊……可以被隨意踩踏、甚至可以被直接無視的……石頭。”
電話，結束通話了。
書房內，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死一般的寂靜。
那幾位之前還叫囂著要給陳凡一點顏色看看的泰山會巨頭，此刻，都像被扼住了喉嚨的公雞，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們的臉上，寫滿了後知後覺的、冰冷的恐懼。
劉乾坤緩緩地站起身，走到窗前。
他看著遠處那片被霧霾籠罩的、象徵著華夏權柄的城市天際線，那雙渾濁的、彷彿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裡，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絲深深的、屬於舊時代王者的……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