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風。
這個名字好比一道貫穿了時空與維度的驚雷，狠狠劈在葉玄軒的靈魂最深處。
他前世今生，所有記憶的畫卷都在這一瞬間被強行撕開，然後又以一種無比荒謬的方式重新拼接在一起。
一邊是星空下為女兒許諾永恆的神帝，是手握希望土豆，與宇宙禁忌談笑風生的種田道主。
另一邊，是江城三中那個普普通通，為了高考而埋頭苦讀，偶爾會在課堂上打個瞌睡的高三學生。
而連線這兩段截然不同人生的唯一錨點，就是眼前這個男人。
那個總是在下課後把他叫到辦公室，語重心長地勸他“少看點玄幻小說，多做兩套五三”的班主任。
那個在他被富二代欺負時，第一個站出來，用自己那並不強壯的身體護在他身前的，李老師。
可現在，他卻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戴著金絲眼鏡，以一種更高維度的姿態，宣告了對這個即將重啟的宇宙的，絕對主權。
他是誰。
這裡是哪。
我，又是誰。
無數個足以讓任何神明都道心崩潰的終極哲學問題，好比最惡毒的病毒，瘋狂地侵蝕著葉玄軒的認知。
他感覺自己好比一臺CPU被燒壞的電腦，在無限的藍色畫面與重啟之間，痛苦地迴圈。
“看來，過載了。”
李長風推了推眼鏡，臉上的笑容不變，只是語氣裡多了一絲好比產品經理在看測試報告的專業。
“我就說過，B-7世界線的‘終極壓力測試’對一個剛剛完成靈魂繫結的‘原生體’來說，強度太高了。”
“很容易出現認知錯亂，甚至邏輯閉環崩潰。”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好比平板電腦的薄薄光板。
他在光板上熟練地點了幾下。
“執行‘認知重塑’緊急預案。”
“匯入‘大夏國公民基礎資訊資料庫’。”
“接入‘江城三中高三七班’校園記憶模組。”
“好了。”
他做完這一切，抬起頭，看向葉玄Xuan。
“葉玄軒同學。”
“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還記得我是誰嗎。”
隨著他的話語，一股溫和卻不容抗拒的資訊流，強行注入了葉玄軒混亂的意識之中。
那些關於神帝，關於姜洛璃，關於希望土豆，關於宇宙銀行的宏大記憶，開始迅速地褪色，模糊，好比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
取而代之的，是陽光，是書本，是粉筆灰的味道，是窗外操場上嘈雜的喧囂。
他想起來了。
他是葉玄軒，江城三中高三學生。
父母早亡，與妹妹一一相依為命。
眼前這個男人，是他的班主任，李長風。
一個有點囉嗦，但對他很好的老師。
“李老師。”
葉玄軒下意識地開口，聲音沙啞，帶著一絲大夢初醒的茫然。
“我剛才，好像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見自己成了神仙，還在宇宙裡種地。”
李長風臉上的笑容，終於多了一絲人情味。
“每個高三的學生，都會做夢。”
“壓力太大了嘛。”
“不過，夢醒了，就該回到現實了。”
“來。”
他對著葉玄軒伸出了手。
“跟我走吧。”
“你的‘測試’，結束了。”
葉玄軒看著他伸出的手，遲疑了。
夢。
那真的只是一場夢嗎。
可為什麼，那種被背叛的痛苦，如此真實。
那種抱著女兒，看著世界在眼前崩塌的絕望，如此刻骨。
還有，那顆土豆的味道。
為什麼，他好像還能回憶起那香甜軟糯的口感。
“李老師。”
葉玄Xuan沒有去握他的手，而是問出了一個問題。
“我的妹妹，一一，她在哪。”
李長風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
“她當然在家等你回去。”
“她今天下午還要去上鋼琴課，你忘了嗎。”
“是嗎。”
葉玄軒看著他的眼睛。
“可我記得，在我的夢裡，她扎著羊角辮，最喜歡跟在我屁股後面，讓我帶她去看煙花。”
“她不喜歡彈鋼琴。”
李長風的眼神，出現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他發現，自己剛才執行的“認知重塑”程式，似乎並未完全生效。
有一部分記憶，好比最頑固的病毒，依舊盤踞在葉玄Xuan的靈魂深處。
那是關於“一一”的記憶。
“葉玄軒同學。”
李長風的語氣，重新變得公式化。
“看來，測試的後遺症，比我們預想的要嚴重。”
“我需要再次提醒你。”
“根據《大夏國特殊人才戰略儲備委員會保密條例》第三款第七條。”
“你在測試世界中的一切經歷，都屬於最高等級機密，嚴禁以任何形式，帶入現實世界。”
“否則，我們將有權對你的相關記憶，進行強制性物理清除。”
他說著，眼中閃過一抹冰冷的，好比手術刀般的光芒。
葉玄軒的心，猛地一沉。
他明白了。
對方這是在警告他。
如果再糾結於那個“夢”，他連做夢的資格，都將被剝奪。
沉默。
長久的沉默。
葉玄軒緩緩地，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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