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一碗熱氣騰騰的糊糊和一塊麵包遞給車友車行。
眉頭微蹙，嘴唇緊抿著，聲音比平時低沉了許多：
“給你...快吃點吧。”她頓了頓，目光掃過他沾滿硝煙和汙跡的護甲。
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下午……下午F區那邊……聽說打得很慘烈？連……連炮都用上了？離得很近。”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帶著後怕和關切：
“我……我剛才看到擔架隊抬下來好多人……好多血……”
她沒再說下去，只是用那雙大眼睛緊緊盯著車友車行，彷彿想從他臉上確認什麼。
車友車行接過碗，感覺碗壁傳來的溫熱似乎驅散了一絲寒意。
他看著瑪莎擔憂的眼神，點了點頭，聲音有些沙啞：
“嗯，是打得很兇。炮彈……是支援火力，雖然有點近，但確實幫了大忙。”
他避開了磐石隊長的具體情況，不想讓她更擔心。
“大多是……受了點傷，但應該沒事，都送去治療了。防線現在固若金湯。”
瑪莎明顯鬆了口氣，雙手下意識地鬆開了圍裙，指節有些發白。
“那就好……那就好……謝謝你們……”
她低下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車友車行’看著她用力地點了點頭，語氣異常堅定：
“嗯，我會的。為了凜冬，為了你們。”
瑪莎抬起頭，努力擠出笑容的臉上微微發紅。
她推著餐車，繼續走向其他戰士，但腳步似乎比剛才輕快了一些。
半個小時後，再次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裝備——“咆哮者”步槍保險關閉，彈匣滿倉，手雷掛載牢固。
確認無誤後，他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意識沉入黑暗。幾秒鐘後，周航猛地從現實世界的床鋪上坐起，雙手急促的取下VR眼鏡，大口地喘息著貪婪的呼吸著空氣。
視網膜上彷彿還殘留著末世的景象——硝煙瀰漫的暗紅色天空、蠕動的屍潮。
一切都籠罩在一種絕望的、令人窒息的暗色調濾鏡中。
但眼前卻是熟悉的出租屋景象。
清晨柔和的陽光透過半掩的窗簾，在地板上投下溫暖的光斑。
窗外，城市的天際線在淡藍色的晨曦中清晰可見，遠處高樓玻璃幕牆反射著金色的朝陽。
沒有硝煙，沒有血跡，只有寧靜和……刺目的明亮太陽。
他下意識地眯了眯眼，末世鏖戰後的眼睛一時間竟無法適應這純粹的、不帶血腥的晨光。
此刻，世界安靜得不可思議。
只有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清脆鳥鳴、樓下小區清潔工掃帚劃過地面的沙沙聲、以及遠處街道隱約駛過的車輛引擎聲。
他甚至能聽到自己逐漸平復下來的、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出租屋內是熟悉的、略帶灰塵的味道，混合著昨夜殘留的淡淡洗衣液清香。
晨風透過窗戶縫隙湧入，沒有腐臭，沒有硝煙，沒有任何雜質。彷彿是上輩子不真實的記憶一般。
他低頭看著自己乾淨的手，沒有硝煙，沒有血跡，沒有粘稠的汙垢。
周航就這樣靜靜地站著。
足足過了幾分鐘，狂跳的心臟才逐漸平息，急促的呼吸也慢慢變得悠長。
隨後他踉蹌著走到狹小的廚房，開啟冰箱，拿出一盒冰冷的牛奶，直接對著嘴灌了下去。
冰涼的液體滑過乾澀的喉嚨，帶來一種奇異的、近乎奢侈的舒適感。
他靠在冰箱門上，閉上眼睛，腦海中卻不受控制地閃過稜堡上的一幕幕。
他回來了。
從地獄，回到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