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楊萱想要做的,就是真正意義上的“犧牲自己”。
許秋慢慢地等對方說完。
然後才點了點頭道:“放心,我會轉達給他的。
“但作為醫生,我還是希望你能活下來,五口之家,少了誰都不完整。”
最後這句話,是讓楊萱保留活下去的慾望。
否則那一口強撐的氣斷了,病人的情況可能真就病來如山倒了。
離開時,許秋憂心忡忡的。
以楊萱的狀況,活一兩週還是最理想的狀態的,實際上她頂多撐三四天!
而肺源卻完全沒有訊息。
此時,饒是以許秋的心境,也有點同情這一家人了。
如果付出了一切,卻只能看著自己的妻子、父母的兒媳、女兒的母親死在等待肺源的途中,那這些代價值得嗎?
許秋沒有答案。
……
這天晚上,楊萱的丈夫彷彿是感應到了什麼,又或者是得知了杜崇嵐來的訊息,破天荒地出現在了醫院。
提前結清賬戶欠下的款項,他就找來了許秋這邊。
這是一個面板黝黑的男人,背有些被壓彎了,臉上刻滿了風霜的痕跡,看起來比自己還要老一些,但他分明才三十七歲出頭。
在望向許秋時,楊萱丈夫眼神有些卑微,笑容裡又充滿了討好。
許秋把楊萱說的話原封不動地轉述了過去。
然後說道:“以我們的判斷,她可能只能撐個三五天了。肺移植手術的實施難度是一個問題,最重要的是,恐怕等不到肺源。”
聽完這番話,男人眼裡的光突然就黯淡了。
他拳頭捏緊又鬆開,最後把下嘴唇咬得發白,朝著許秋鞠了一躬:“明白了,謝謝您,許醫生!”
“去看看妻子吧,也多陪陪小孩。”許秋說道。
但男人搖了搖頭:“還有時間,還有機會……許醫生,謝謝您,我先走了!”
如果去看了妻子和女兒,他擔心自己再也沒有勇氣離開。
但如果現在轉身就走,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夜班找到的工作,他起碼能給自己的老婆再掙來一點時間!
在ICU,錢就是命。
明碼標價,一萬塊錢就等於一天壽命!
說罷,男人轉身衝了出去。
許秋起身,站在窗戶前俯瞰著下方,本來該是七八分鐘的路程,男人只花了三四分鐘就跑到了院門口。
接著,就如同一把刀,刺入了那濃重的黑夜,徹底消失在了人群中。
而在不遠處的臨海市大酒店內。
眾賓推杯換盞,包間裡有人腦滿腸肥,有人環肥燕瘦,上下晃動而後噴灑出來的金色酒液,價格也彷彿是液態黃金。
深夜。
一箇中年人被攙扶著出了臨海大酒店,踉蹌了幾步,就感覺胃裡一陣翻湧,而後倒在花壇裡面不要命一樣吐了起來。
這個中年男人自然就是臨海一院的張副院。
旁邊的則是何恆進。
不多時,雷鵬也從裡面出來了,他手裡還抓著才買完單的價目小票,身上也有些酒氣,不過沒有張副院這麼誇張。
何恆進回頭看了眼,問道:“這頓飯吃了多少?”
雷鵬眼神裡有著對這種社交的深惡痛絕,但人在俗世誰能抽身?
他捋起了長長的小票,眯了眯眼睛道:“九萬多。”
“還好。”
何恆進評價道。
毛臺就點了十來瓶,而且其中有一瓶都進了張副院的肚子,總歸是不虧的。
“張副院,你太拼了。”何恆進嘆息一聲,看向了旁邊吐得臉色蒼白、膽汁都快要出來的張副院。
雷鵬看了眼,臉上有著莫名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