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藉著從門口透進來的光,他看清了裡面的景象。
滿屋子,全都是人!
不,不是人!
是密密麻麻的戲裝紙人!
這些紙人跟真人一般大小,穿著五顏六色的戲服,畫著濃墨重彩的臉譜,生、旦、淨、末、醜,各種行當,應有盡有。
它們有的站著,有的坐著,有的翹著蘭花指,有的怒目圓睜……姿態各異,栩栩如生,彷彿只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的鮮活戲班。
整個屋子,被它們擠得滿滿當當,像是一群沉默的觀眾,又像是一群詭異的演員。
“我勒個去……”
沈青衣倒吸一口涼氣,感覺自己的三觀受到了億點點衝擊。
好傢伙,這就是信裡說的“戲班”?這他孃的是個紙紮鋪吧!
他強忍著心裡的不適,壯著膽子走了進去。
他湊近一個扮相最華麗的花旦紙人。那紙人面若桃花,眼波流轉,嘴角還噙著一抹詭異的微笑。畫工簡直絕了,跟活人似的。
沈青衣心裡冒出一個念頭:這手藝,申遺都夠格了。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想觸控一下那紙人的臉頰,感受一下這紙張的質地。
指尖輕輕碰了上去。
預想中紙張的乾脆觸感沒有傳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光滑,還帶著一絲詭異韌性的感覺。
像是在摸一塊上好的人工皮革。
“臥槽!”
沈青衣猛地縮回手,像是被電了一下,心臟“咚咚”狂跳。
這觸感不對!
太不對勁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作為一個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唯物主義者,他告訴自己,這可能是某種特殊的工藝,比如在紙上刷了桐油或者什麼別的東西。
對,一定是這樣。
他轉過身,想找啞叔問個清楚,順便攤牌。這地方太邪門了,他是一秒鐘都不想多待。
“大叔,這宅子,還有這些……東西,我能不能儘快處理掉?比如賣了什麼的。”
啞叔停下掃地的動作,慢吞吞地走了過來。他沒有理會沈青衣的話,而是拿起一塊乾淨的布,走到一個武生紙人面前,仔仔細細地擦拭著它臉上的油彩。
那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沈青衣感覺自己被無視了,有點火大,加重了語氣:“大叔?您聽見我說話了嗎?我想把這宅子賣了!”
啞叔擦拭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放下布,再次摸出那塊寫字板,在上面“沙沙”地寫了起來。
寫完,他舉到沈青衣面前。
【宅子選人,不是人選宅子】
字跡還是那麼規整,那麼詭異。
沈青衣看著這行字,只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什麼意思?這破宅子還帶智慧篩選系統唄?
不等他發問,啞叔的手指又動了,指向屋子最深處的一個角落。
那裡,有一扇緊閉的房門,門上掛著一把碩大的黃銅鎖,鎖身上鏽跡斑斑,透著一股陳舊的氣息。
啞叔指著那扇門,然後對著沈青衣,緩緩地搖了搖頭。
那意思很明確:不準進去。
越是這樣,沈青衣心裡的逆反心理就越重。
他可是來繼承遺產的,現在是這宅子的主人!一個管家憑什麼對他指手畫腳?
他心裡冷笑一聲。
好啊,不讓進是吧?
本來還想著拿錢走人,現在看來,這宅子裡藏著的秘密,比錢有意思多了。
他打定主意,不走了。
“行,那我先住下。”沈青衣臉上露出一副“我聽你的”的表情,對著啞叔說道,“我先到處看看,盤點一下我到底繼承了些什麼寶貝。”
他的視線,卻已經牢牢鎖定了那扇掛著銅鎖的房門。
那裡,就是他的第一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