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照做,要麼,大家一起腐爛。
沈青衣沒話了。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被綁上賊船的倒黴蛋,船長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只能靠打啞謎交流。
他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意念……意念……
這不科學,但現在發生的一切,哪件又科學了?
他放棄了掙扎,不再去想那些舞臺排程的專業術語,而是強迫自己的大腦,去回憶《神鬼戲譜》上,《祛瘟贊》的那一頁圖譜。
他想的不是“武生向左三步”,而是那幅畫。
畫中那個頂天立地的武將,身姿是何等的雄壯,氣勢是何等的威嚴。他將這幅畫面,這股氣勢,像放電影一樣,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然後,猛地將這個“想法”,投向了那個武生紙人!
去!就像畫裡那樣動起來!
下一秒。
那個武生紙人,動了。
這一次,沒有絲毫“嘎吱”的聲響。
它動得行雲流水,流暢得不可思議!
左移三步,步法穩健如山!
舉槍問天,槍尖直指蒼穹!
每一個動作,都和戲譜上的圖譜分毫不差,充滿了莊嚴肅穆的力量感!
成了!
沈青衣心中一喜,立刻如法炮製。
他不再開口,只是在腦海中構建出一幕幕畫面,將自己的“導演意圖”投射給每一個紙人。
花旦轉身,水袖輕揚。
老生踱步,撫須沉吟。
丑角翻滾,滑稽登場。
……
滿屋子的紙人,在他的意念指揮下,如同一個被喚醒的軍團,開始流暢地、整齊劃一地,進行著這場無聲的排演。
這感覺太奇妙了,就像自己多出了一百多條看不見的手臂,能隨心所欲地操控它們。
但這種操控,代價極大。
僅僅排演了不到一個時辰,沈青衣就感覺自己的腦袋像是被掏空了。
頭暈,目眩,耳鳴。
太陽穴一抽一抽地疼,彷彿有無數根鋼針在裡面攪動。
他的精神力,正在被瘋狂地抽取!
“停……停一下……”
他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踉蹌著扶住了身旁的柱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浸溼了後背。
屋內的紙人,瞬間全部靜止。
啞叔默默地遞過來一杯溫水。
沈青衣接過,一飲而盡,才感覺那股快要撕裂大腦的痛楚稍微緩解了一些。
他靠著柱子,看著地上被燭火拉長的自己的影子,準備稍作休息。
然而,就是這一眼,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幾乎凝固了。
他的影子裡……不對勁!
那不是一個單純的人形輪廓!
在他自己那瘦長的影子內部,竟然還巢狀著一些別的、模糊的、正在微微扭曲的輪廓!
一個,像是武生紙人那戴著盔纓的頭。
一個,像是花旦紙人那飄逸的水袖。
一個,像是丑角那滑稽的矮胖身形。
那些戲中角色的影子,如同跗骨之蛆,寄生在了他的影子裡,隨著燭火的搖曳,無聲地舞動著。
沈青衣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終於徹底感受到了。
這場詭異的“大戲”,根本不是一場簡單的、他演完就能脫身的表演。
這是一種獻祭,一種繫結,一種最深層次的同化!
他,正在被這場戲,改寫成它的一部分!
沈青衣緩緩舉起自己的雙手,手指在劇烈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