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院內,萬事俱備。
三尊半人高的紙人,呈一個標準的“品”字形,安靜地矗立在院中。
左邊一尊,是持刀的武生,身段扎得威武雄壯,刀鋒由錫紙包裹,在月光下反射著森冷的寒芒。
右邊一尊,是拿劍的青衣,身形窈窕,水袖飄飄,手中長劍卻無劍鞘,透著一股決絕的殺伐氣。
而最讓沈青衣在意的,是站在最前方,也是離他最近的那一尊。
一個白麵丑角。
它的臉上沒有畫任何油彩,就是一片空白,只有一張用紅線縫出來的嘴,咧開一個極其誇張的弧度,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它的雙手空空如也,就那麼自然地垂在身體兩側,姿態說不出的詭異。
這三尊紙人,和啞叔之前拿出來的那些完全不同。
它們身上沒有半點香火氣,反而透著一股子鐵與血的味道。
這是兵,不是佣。
沈青衣盤腿坐在院子正中央,身前,就擺著那面通體漆黑的“穿心鑼”。
他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張包裹著布娃娃黑水的黃符。
那股子令人作嘔的惡臭和怨毒氣息,即便隔著特製的符紙,依舊頑固地往外滲透,像是活物一般。
啞叔站在屋簷的陰影下,雙手攏在袖子裡,整個人如同一塊沉默的岩石。
他的準備工作已經全部做完,現在,他只是一個觀眾,一個護法。
真正唱這出空城計的主角,是沈青衣。
沈青衣看著那張黃符,卻沒有像常規做法那樣,用火點燃,釋放氣息去“引誘”那個怪物。
不。
那樣太低階了。
也太被動了。
他要玩一票大的!
只見沈青衣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一縷氣息,緩緩渡入那張黃符之中。
然後,他將黃符,輕輕地貼在了穿心鑼的鑼面上。
做完這一切,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心裡門兒清。
那怪物,強大、殘忍,但它最大的弱點,就是它那深入骨髓的、來自上古邪巫的傲慢!
它視凡人如螻蟻,視生命如草芥。
它享受那種高高在上,肆意玩弄獵物的快感。
所以,任何形式的“引誘”,在它看來,都不過是獵物在絕望中的掙扎,只會讓它感到愉悅。
想要把它引出來,就不能順著它的性子來。
得……反著來!
得用它最無法忍受的方式,去狠狠地羞辱它!
怎麼羞辱一個自以為是神明的怪物?
很簡單。
告訴它,你引以為傲的力量,在我這裡,不過是食物而已!
沈青衣要做的,就是透過穿心鑼的增幅,模擬出一種自己正在“吞噬”、“消化”它那縷本源怨氣的假象!
這已經不是挑釁了。
這是在指著它的鼻子罵:就你這點道行?給老子塞牙縫都不夠!
他賭的就是那份傲慢!
賭它絕對無法容忍,自己的力量,被一個它眼中的“螻蟻”如此褻瀆和“竊取”!
所以,今晚這個局,真正的誘餌,不是那布娃娃的氣息。
而是他自己!
沈青衣,就是那個掛在鉤子上,最鮮美、也最致命的餌!
他看了一眼牆角地面上,啞叔用粉筆寫下的那兩行字。
【此戰若勝,可暫緩天譴。】
【若敗,血光立即盈門。】
退路?
早就沒有了。
從他選擇上演《神鬼戲譜》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走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鋼絲路。
要麼,衝過去。
要麼,摔下去,粉身碎骨。
“呼——”
沈青衣吐出一口濁氣,將所有的雜念,全部排出腦海。
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子時將至。
他伸出右手,握住了那支小巧的鑼槌。
“咚——”
一聲低沉的鑼響,打破了死寂。
這聲音不成曲調,甚至有些難聽,就像是有人在用鈍器敲打一口裝滿了水的大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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