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衣低頭,看著懷中那尊神威凜凜的鐘馗,又看了看手中那冰涼的小瓷瓶,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懷裡的這尊鍾馗紙人,太不一樣了!
骨架的結構,皮紙的貼合,五官的描畫……無論是哪一處細節,都達到了啞叔技藝的巔峰,甚至……超越了巔峰!
這尊鍾馗通體漆黑,怒髮衝冠!
它的眼珠,竟然是用兩顆打磨得渾圓的黑曜石鑲嵌而成,在這昏暗、搖曳的後臺燈光下,閃爍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幽光。
它的每一個關節都異常靈活,活動起來毫無滯澀之感,彷彿那層層疊疊的紙張之下,藏著的不是竹篾骨架,而是真正的血肉筋骨!
這簡直就是個活物!
沈青衣的手指輕輕撫過紙人身上的袍服,那硃紅的顏色,紅得有些詭異,深邃得如同已經凝固的血液,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腥甜氣。
他猛地抬起頭,再次看向啞叔。
這一看,他才發覺,啞叔的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嘴唇乾裂起皮,毫無血色。而他那雙枯瘦的手,十指的指尖,竟然都纏著厚厚的紗布,紗布之上,還滲出點點暗紅的血跡!
轟!
沈青衣的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他瞬間全都懂了!
在關上門後的這短短一天之內,這個固執的老人,根本沒有休息!他是不眠不休,以自己的心血混入顏料,用自己的指尖血為這尊紙人“開竅”,才最終完成了這尊超越極限的“訣別之作”!
這哪裡是在扎一個紙人?
這分明是在用自己的命,在獻祭!
他是在將自己全部的精、氣、神,以及對沈青衣最後的守護之情,一筆一劃,一絲一縷,全部灌注到了這尊紙人裡!
他遞過來的,不只是一件用來唱戲的工具。
更是他身為一個“長輩”,給予孩子的,最後一次的保護!
用我的心血,去換你的命!
沈青衣抱著那沉重無比的紙人,千言萬語都堵在喉嚨裡,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與啞叔對視著,渾濁的淚水,終於模糊了雙眼。
最終,他沒有說話。
他只是將那尊鍾馗紙人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後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麻布素衣,後退三步,對著啞叔,鄭重地,深深地,拜了下去。
一拜。
再拜。
三拜。
這是戲班裡,徒弟對師父,所能行使的最高禮節。
啞叔就那麼站著,坦然地受了這三拜。
等沈青衣直起身,他才走上前,伸出那隻纏著紗布的手,重重地拍了拍沈青衣的肩膀。
然後,他一言不發地走到舞臺的角落,默默地坐下,從工具箱裡拿出幾卷堅韌的絲線,開始除錯起了操縱紙人的機關。
他要親自上場,為沈青衣“壓陣”!
就在這時——
“砰!”
“噼啪——!”
整個劇院所有的燈光,在一瞬間全部熄滅!電力系統,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外部力量,徹底摧毀!
後臺,瞬間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窗外,狂風暴雨的呼嘯聲中,隱隱約約夾雜著無數孩童淒厲的哭嚎,那聲音彷彿能穿透牆壁,鑽進人的骨頭縫裡!
惡鬼,已經降臨了!
“別慌!”陸小棠反應極快,她大吼一聲,掏出戰術手電,“把備用蠟燭點上!”
很快,後臺早已準備好的數十根牛油大蜡被一一點燃。
搖曳的燭光碟機散了黑暗,卻也將所有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投射在牆壁上,如同群魔亂舞,讓這本就緊張的氣氛,襯托得更加詭異和悲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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