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一年,清庭滅亡。
能人異士不盡其數,思潮開放乃前朝未有之潮流。
「求死之人」
“唉,你說這年頭還能幹些什麼?”茶館內,幾個穿著長衫的學生坐在位子上邊嗑瓜子邊交談著。
“當老師咯,咱就是說,這年頭當老師也未必安全。”一個留著雙辮的女學生端坐著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晚音同學你也太喪氣了吧。”一個男學生調笑道。
“你才喪氣,你全家都喪氣!”被那個男學生調笑的晚音突然間像是被踩了貓尾巴一樣,手裡的瓜子殼一把把地丟了過去。
“哎哎!別丟臉啊。”
這個男學生名叫何潤,是本地學堂裡一個較為聰慧的學生。
大家都是同胞,都看得出何潤對於晚音有意思,但剛剛成人,感情朦朧,何潤就喜歡用這樣的方式挑起晚音的注意。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傍晚,大家都要各自離開了,他們都不是本地的學生,但好在學堂安排了住處,只是要回去也費了幾許腳程。
何潤很有錢,他家是本地的文人,不說賣弄字畫,藏書孤本也有所涉及,也常常見到一些大商大賈。
這次出遊,也正是何潤全包,銀元放在身邊,鏘鏘有聲,而且白花花的色澤更是炫眼,他常常喜歡這樣炫耀。
“何潤,你這樣很容易遭兇搶劫啊。”一個和何潤交好的男學生問。
何潤不答,他又接著說:“俗語所謂財不露白,別看我們沒心思,腳伕就未必了。”
這個男學生和何潤一同坐在一個黃包車上,只是他這話說得很淺。
“這你怕什麼?”何潤大大咧咧:“這腳伕懂得什麼?劫了我又敢要多少?而且我還有這個呢。”
何潤拍了拍自己腰間鼓鼓囊囊。
朋友也不知道何潤說的是什麼,只是道:“你曉得就好。”
天逐漸下起了細雨,朋友拉下了黃包車的雨簾,只是周遭的氣象越發陰暗。
“這還未入冬,怎就這個冷了?”何潤打了一個顫,他看向了外邊,但因有雨簾攔著,外加天色昏暗,竟然什麼都看不清。
“黃師傅,到哪噠地了?”朋友主動問。
但腳伕不答,只是一昧跑著,何潤這才看著不對勁,這車跑得這樣快,怎麼腳伕一點呼氣都沒有?
“黃師傅?”
兩人瞬間就感覺到了不對勁,但心中有著說不上來的詭異。
“估計咱倆真的要被劫了。”朋友悄聲對何潤說。
“看我的。”何潤拍了拍朋友的肩膀,隨後從自己鼓鼓囊囊的腰間拿出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
朋友聞著這股氣味很刺鼻,是一股油味,不過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何潤已經對著面前還在疾跑的腳伕開槍了。
“亢!”
一聲短促的槍聲響徹黑夜,同時那一瞬間發出的亮光也讓何潤看清楚了面前的腳伕。
腳伕摔倒在地,不再爬起,可當何潤與朋友一起走出黃包車的時候,他們才赫然發現這黃包車車伕只不過是一個稻草人。
這稻草人身上的稻草鬆散,甚至面部的位置只貼了一個車伕的畫像。
正是之前他們見過的車伕。
“這是……鬧鬼了……”朋友聲音顫抖。
兩人都無法解釋面前的情況,好端端一個大男人,居然就變成了稻草人?!
“等等,何潤你看。”朋友用手指了指遠處一個燈光明朗的店鋪。
那燈光昏黃,好似在吸引他們進入那處安穩舒適的居旅。
“喂,小孩,還不過來!”
那處店鋪突然傳來了一個男人的呼喊聲。
“有人,趕緊過去!”何潤立刻道。
不等朋友多說什麼,何潤就立馬拉著朋友跑過去了。
而在他們的身後,黑暗如影隨形。
何潤看著旁邊的許多公告,不過最顯眼的還是:殺頭留辮,留辮殺頭。
不過等到他們都進去後,便發現這裡是一家餐廳。
一家很簡陋的粵式西餐廳。
“請寫下你們的姓名。”一個似笑非笑的老人眯著眼說,剛剛呼喊兩人的便是他。
何潤沒有猶豫,似乎是有什麼東西催促著他,朋友猶豫幾分後也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餐廳裡有很多食物,朋友他是第一次吃到牛油麵包和炸豬排。
剛剛進來已經吃得滿嘴流油了。
何潤多了個心眼,給了幾枚銀元后便也一起去了,但他卻不是吃東西,而是忍不住想要吃下點亮餐廳的白燭。
“喂,何潤,你這是做什麼?”朋友嚼下一口鵝肝後便驚恐地發現何潤已經吃下三四根白燭了。
“我,我只是想試一試……”何潤神情恍惚,但等到他看見手上融化的白燭何潤突然被嚇了一大跳。
“媽媽啊!這裡太恐怖了,咱走了吧!”
何潤嚇得鼻涕都出來了,不過他剛想逃的時候就發現朋友這會兒也神情恍惚。
那是一個洗臉盆,朋友直接走過去洗臉了。
不,那不能算是洗臉,應該是直接把整張臉泡在了裡面。
“喂,出來啊!你這樣會淹死的!”何潤大驚失色,立馬把自己的朋友拉起來了。
水盆摔落,朋友一臉的冷水,同時面色也冷煞得將要死去一般。
“這地方,不對勁!”朋友緩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這一次他們都不願久留了,而是兩兩逃離這裡。
“嘎吱~!”
餐廳的大門肅然關閉。
“你們……哪也去不了。”
守在門口的那個老頭面色詭異,同時口中不斷吐出血水,不多時便倒在了地上,看起來像是淹死的。
“何潤,這老人死了,咱們快跑!”朋友立刻反應了過來,他們想去開啟大門,但原本堅固的大門此刻如同銅牆鐵壁一樣根本推不動。
“救命!救命啊!”
兩人不住地哭喊著,但透過木門的縫隙,他們只能看見無邊的黑暗。
不知不覺間,餐廳裡有了很多的人。
這些人像是幻覺,又像是真實存在的,在橘黃色的暖燈下顯得格外清晰。
這些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
有的人在用頭撞牆,有的人在掐自己的脖子,有的人用刀叉直接從自己的眼窩處死死扎進腦子。
更有甚者還在一張巨大的,白布包成的餐桌上不住地往嘴裡塞貢品。
直至肚子漲大,胃酸反吐也不曾停歇。
他們都瘋了!
“這都是怎個了啊!”何潤和朋友哭叫瑟縮在餐廳的角落。
不多時,已經有人死去了。
窒息,自殘,抹脖子……
“他們,他們好像被什麼東西控制了,是幽靈嗎?是鬼怪還是黃大仙!?”朋友也在哭。
“有神仙想讓我們死不成?”
“不不不,難道是閻王要讓小鬼把這裡變成一層地獄!”
“我不想待在這裡了,我受不了了!”何潤突然暴起,他再次拿起了自己身上的那把黑色火槍。
“別,何潤!別!”
朋友想要扯住何潤,但何潤的動作太快,竟個直接自殺。
“亢!”
彈丸打穿了顱骨,何潤雙眼睜著血絲,滿是血倒在了地上。
好友死在了自己面前,這個朋友突然愣住了。
好似生命的逝去對自己都不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似乎就是因為這愣神一樣的靜默,他突然明白了什麼。
“何潤他自己想死,我之前也想……”
“這裡有什麼東西在影響我們的思考,不是讓我們去死,而是讓我們想死……”
“某個存在讓我們想死!”
他心中突然閃過了許多的念頭。
“但是,我不想死,或者沒法去死呢?”
什麼存在想死不能?
他的腦海之中閃過了一個詞。
人彘。
……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後來,在一則故事裡提到,這個人用某種辦法處理掉了自己的行動能力,或許是將自己的四肢折斷,或許是用重物壓住自己不能動彈。
但不管手段是什麼,他最終違逆了那隻厲鬼的靈異和規律。
他並非求死,而是被迫餓死了。
……
「江東之主」
青色長衫,黑色布鞋的何潤走在人潮人海的外灘公園內。
如若外人來看,還真個是劍眉星目,炯炯有神的少年郎。
不過走至公園門口,何潤就看見了令自己不悅的一幕。
狗與華人不得入內。
“哼。”
何潤冷哼一聲,可當他看著那些跪著進來想要賺一份差事的同胞,心中又閃過了一絲悲涼。
他想動手,但心中的怒氣又化作了求死的意志。
“還不到死的時候。”何潤心中暗道,隨即注意著四周,進入了一處民居。
“這老小子你有什麼辦法針對沒?”泥土之下居然微微傳來人說話的聲音,悶悶的,像是嘴巴里塞了東西。
“不好處理,對方駕馭了求死鬼,這鬼的存在太麻煩了,除非變成那些不人不鬼的樣子,不然我們露頭很容易自殺。”這道聲音十分尖細。
“催命符也不成嗎?”
“你讓我寫五鬼搬運符也沒有用,何潤根本就不是他的真名,除非我們能找到他的死法,利用那厲鬼的規律殺死對方。”
“不急不急,總有機會。”
沉悶和尖細的聲音逐漸在土下消失。
而何潤這會兒已經進入了一處三樓小民居,房間裡落了灰,但一條長桌上坐滿了人,只留下首座的空缺。
顯然,最後一人便是他了。
“先生來了。”一個面容年輕的男子向何潤點頭。
何潤不做回應,坐上首座後便道:“在場的各位,都想好了嗎?”
顯然,在此之前他們曾商量過一些事情。
“建立一座鬼鎮來關押厲鬼,這想法別的組織也有類似的,大東市那姓王的據說也有這樣的想法。”
一個瞎了一隻眼的男子道,但隨著他開口,便能赫然發現那失了的眼居然在他的嘴巴里,一張一合間那漆黑的眼珠也在窺視著外界。
“我沒意見,一切看先生的行事。”之前主動打招呼的年輕男子說。
何潤看向了席間的其餘人,不過大家都預設了他的想法。
“既然如此,那選址就是個問題了。”
“大京市不成,一群瘋子在那裡,鬼鎮剛剛出現就會被打亂。”
“那我們所在的這座城市呢?”
“大海市有墳場,多一個鬼鎮也沒啥用。”
……
大家各自討論了起來,不過何潤則是捏住自己的眉間,死死地壓下心中的那股死意後道:“選址的事情之後再提,我要你們找的鬼有線索了嗎?”
眾人面面相覷,何潤便擺擺手,讓身旁的年輕男子來答:“趙勝,你說。”
“先生您說的那個打烊鬼已經找到了,房中鬼有了下落,但被一個傢伙搶走,拿不回來。”
“那人是誰?想搶我們的東西?”一具屍體暴躁地拍桌說話,甚至震得桌上的灰都浮起來了。
“不曉得,那傢伙是用一道影子搶的,那時候局勢混亂,是一處戰場,沒法確認是活人的影子還是厲鬼的影子。”
何潤閉著眼再次擺擺手:“被搶了就算了,接下來的事情容不得減員,那隻能夠重啟的厲鬼我找到了,使其自殺暫時沉寂,但厲鬼遲早會復甦,我們手頭的黃金不多,找到合適的鬼就趕緊離開。”
“都聽先生的。”
……
短暫的會議結束,何潤與趙勝走在公園裡。
“先生,我覺得您還是不必要在外露面的好,那隻鬼您搶走了,道上很多人都死盯著你的。”
趙勝勸道。
“那便殺了我罷。”何潤淡然道,他走到一處提著飯籠都小販面前,給了幾個銅板換了兩條不大的烤魚。
烤魚真的只是烤魚,除了一點麻椒,什麼料子都沒有,就更不要提刷油了。
何潤給了一條給趙勝,兩人邊走邊道,倒是很快瞧見了一處熱鬧的地方。
“這是怎個回事?”何潤心中閃過一絲好奇,在這絲好奇化作死意之前靠近了過去。
那是一個穿著制服的巡警,擺明了就是來找茬的。
這類存在並不少見,還有所謂的偵探,勾勒的記者,劫道的船伕,只是巡警最為暴力,也最為招人恨。
“這是怎個一回事?”何潤問。
“這小夥想買點甜樓的剩飯剩菜回去,但被巡警抓住了,以華人不得入內的規矩強逼他交罰金。”
甜樓其實是公園裡的一處青樓,不過因為那穿著旗袍的風俗姐姐嘴甜,晚上叫得也好聽,進來享福的達官貴人都說甜到心裡來了,固得了一個甜樓的諢號。
有了上頭的照顧,甜樓的吃食也是一等一的好和一等一的浪費。
剝去的橘子皮,香蕉皮能放在甜水裡浸一浸再賣出去給街上撿煤炭的小孩,那些剩菜剩下的油水更是一些窮困人家唯一的葷腥。
賣給窮人都比當做泔水值錢。
其實進入公園的華人何止面前這小夥一人,光是圍觀的就有半數,只是大家都長袍馬褂穿得正正當當,哪像這被抓住的小夥一樣袖子擼到大臂上頭上還纏著一條白毛巾。
而且這個小夥還帶著一個女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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