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趙武突然低喝一聲,整個人像塊石頭似的趴進草裡。
三十多號人瞬間噤聲,跟下餃子似的砸進沙地裡。
朱高燨胸口貼著冰涼的地面,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擂鼓似的,震得牙齒都發顫。
趙武朝前面努了努嘴。三步開外,一片芨芨草被踩倒了,沙地上留著個模糊的腳印,邊緣還沾著點乾枯的馬毛,在風裡微微發顫。
“韃靼人的斥候。”趙武的聲音壓得像蚊子哼,“看痕跡,不超過兩個時辰,人數不多。”
他捏著拳頭比劃了個扇形,三十多支弩箭同時上了弦。
朱高燨握緊腰後的短刀,手心的汗瞬間凍成了冰碴子,這是他頭回離“敵人”這麼近。
順著腳印追了約莫兩刻鐘,前面的草突然動了動。
趙武做了個“圍”的手勢,眾人像狸貓似的散開,弓著腰摸了過去。
沙丘後面,兩個穿羊皮襖的韃靼人正背對著他們烤火,鍋裡飄出股肉香。
朱高燨眯起眼,看見其中一個腰間掛著塊銅牌,在火光下閃了閃。
“放!”
趙武的低喝剛出口,弩箭已經破空而出。
離得最近的韃靼人悶哼一聲,箭頭從後心穿了出來,帶著血沫釘進沙地裡。
另一個反應極快,拔刀就想轉身,卻被撲上來的王二按在地上,一頓老拳打得暈頭轉向。
“捆上!”趙武走過去,用靴底踩著那韃靼人的臉,“狗剩,問問他大部隊在哪兒。”
那叫狗剩的小兵湊過去,連比劃帶吆喝地說了幾句。
被按住的韃靼人起初還嘴硬,被王二用刀柄砸了下後腦勺,立刻慫了,嘰裡呱啦說了一大通。
“武哥,他說前面三十里外的河谷有五千多人,領頭的叫巴圖。”
狗剩翻譯道,眼睛裡閃著興奮的光。
趙武挑了挑眉,沒說話。朱高燨蹲在旁邊,假裝整理鞋帶,耳朵卻豎得老高。
他看見那韃靼人偷偷往西北方向瞟了一眼,嘴角還撇了下,這孫子沒說實話。
但他沒作聲。在這隊人裡,輪不到他這個“新兵蛋子”說話。
一行人找了個背風的土坡休整,朱高燨啃著麥餅,聽著老兵們吹牛。
餅子硬得能硌掉牙,他卻嚼得津津有味,在金陵時,御膳房的點心他一口都嫌膩,現在卻覺得這麥餅比什麼都香。
他隨手扯了根草根叼在嘴裡,望著灰濛濛的天,突然覺得要是死在這兒也不錯。不用看文官們的臉色,不用跟兄弟們勾心鬥角,就埋在這漠北的沙地裡,倒也清淨。
正琢磨著,眼角餘光瞥見不遠處的沙地上有個小土堆,土堆邊緣的草葉上沾著點黑色的東西。他走過去扒開草葉,發現沙下面藏著半個馬蹄印,印子裡還殘留著點馬糞,帶著股羊油味。
這不是剛才那兩個韃靼人的。
朱高燨心裡咯噔一下,朝趙武招了招手:“武哥,你看這個。”
眾人圍過來,王二先笑了:“新兵蛋子就是大驚小怪,這不是咱們自己人的馬蹄印嗎?”
趙武卻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點馬糞湊到鼻子前聞了聞,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你他媽瞎了?這馬糞裡摻了羊油,只有韃靼人的戰馬才這麼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