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時窈抱著芙兒,透過馬車的車窗。
一排民居改建的倉庫外,停著許多的獨輪車。
這些都是就將貨物從倉庫運往各鋪子的人力車伕。
何媽媽提醒她,“娘子,看那兒有棵桂樹。”
桂樹邊上的倉庫外,能看到有兩個人力車伕正在往倉庫裡面入貨。
何大友脫了做花匠時短打,換了一身棉布的長袍,竟然還有幾分管事的模樣。
何媽媽臉上的笑容更盛了些,當家的最近忙碌起來後,賭場也不去了。
昔日在國公府上,不到培育新花的時候,清閒的日日光顧賭場。
若是趁此能讓當家的戒了賭,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姜時窈放下車簾,“來時我記得前面有家餛飩攤,等會兒我們就去前面吃吧。”
餛飩攤上的人不算多,矮小的桌子擦得十分的乾淨。
“夫人小姐要吃些什麼?”
攤主是夫妻倆,眼尾的細紋夾雜著市井的煙火氣。
攤主娘子一臉的和氣,隨後抽出腰間的白布又將桌子擦拭了一遍。
芙兒還從未來過這樣的地方,眨著圓溜溜的大眼好奇地四處張望。
“阿孃,這裡好香!”
姜時窈摸了女兒的頭頂,“一人一碗餛飩。”
芙兒笑眼彎彎地重複阿孃的話,“一人一碗餛飩!”
說著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要多多的!”
攤主娘子被逗笑了,“好,多多的。”
餛飩上桌。
清澈的湯底,雪白的飽滿的餛飩,上面還有一層翠綠的蔥花。
姜時窈重新取了一隻瓷碗,將餛飩舀出來兩隻,細細地用勺子分開後,放在女兒的跟前。
“芙兒已經長大了,需要自己吃了,何阿姆肚子也餓了,她也要自己吃。”
何媽媽嚇一跳,伺候姐兒本就是她分內之事。
“娘子,婢子不……”
姜時窈,“你總不能伺候她吃喝一直到嫁人吧。”
離了京城,芙兒就不再是公侯之家的小姐。
她不需女兒什麼都學會,但最簡單的穿衣吃飯,她要學會自己動手。
“好!”芙兒脆生生地回應,然後抓著湯勺就自己吃。
姜時窈看著女兒圓鼓鼓的腮幫子,一邊攪動碗裡的餛飩,一邊思量現在手裡的錢銀。
竹林裡的銀子,再加上週從顯和冤大頭的,一共近七千兩,這些已經逐漸都換了糧。
糧食估摸著能賺回三四千,同何大友平分,也能得五六千兩。
手裡還有一顆三千多的兩的珍珠,待到適合的日子拿去當掉。
近萬兩的銀子,她能和芙兒在一處安穩溫暖的小城過得十分舒適了。
但只有她和芙兒兩人,為了安危,她要重新買戶籍身份,安家置院,聘請護宅武師。
這些都要花錢。
她還需再多賺些錢才行!
姜時窈的腦海裡閃過玉寶樓掌櫃娘子。
掌櫃娘子看見她的繡品,是欣賞,但是更多的還是商人對一件商品的價值欣賞。
或許,她還能從別處再賺一點兒。
“姜娘子。”
姜時窈的思緒被喚回,一個頎長的身影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
隔壁桌的霜降立刻站了起來。
她對霜降點了下頭,“無礙,這是我老家兄長好友。”
柳明翰開門見山,“姜兄還有三個月來京。”
姜時窈一愣,三個月,若是順當,她和芙兒早已離京。
可,上一世的時候,兄長沒有來京啊!
“他、他來京做什麼。”
柳明翰的目光探究,“姜娘子連令兄來京做什麼都不知?”
姜時窈不知,她已經許久沒有再接到兄長的來信了。
柳明翰的眸子微冷,“姜兄為了攢錢,已經誤了四年前的科考。”
“這次,他赴京是為了秋闈科考。”
一輛馬車經過。
馬車上的宋積雲面色極為難看,紫蘇白著臉色跪在她的腳邊。
突然,馬車被吹起的車簾。
她的餘光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宋積雲立刻掀開車簾。
姜時窈的對面坐了個男人!
馬車行過,她看到那人的側臉,一下就認出來了。
幾個月前,曾帶著人來她家搜查的監察御史柳明翰!
宋積雲驚得坐回來原位,片刻後她的唇角溢位一抹笑來。
“快回府!”
姜時窈握著湯勺的指尖泛白。
四年前,她接到了兄長的書信,他說有商隊願意帶著他去北邊淘金,只需一年,他就攢夠贖身錢!
可她此時,身懷六甲。
她不知如何給兄長說。
她過得好嗎,好像不太好。
不好嗎,又好像還行,至少吃穿不愁。
她漸漸冷淡書信往來,再慢慢她只收信,不再回信。
就當她是個白眼狼吧,兄長此後才能心無旁騖地讀書。
姜時窈垂著眼從袖袋裡拿出一個荷包,推到柳明翰的跟前。
“還請柳大人幫忙代為照拂一二。”
柳明翰掂了掂錢袋,“果然是英國公府,姜娘子一出手,便是柳某人半年的俸祿!”
他將錢袋扔回桌上,“姜兄是我柳明翰的兄弟,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讓他空肚子。”
“這錢姜娘子還是自己拿回去。”
他站了起來,“既然姜娘子不願相見,本官只當沒有見過姜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