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他熟悉的人影推開人群衝到屋簷下,抱起倒在地上的人就哭。
“正兒!”
被淋得溼透的小廝這下像找到主心骨一樣,紛紛指證姜時窈。
“大人!就是她!就是她打的三爺!”
薛海抬臉就看到她手裡那把帶著血跡的鐵鍬。
“來人!把這賤人給我捆起來!!”
姜時窈橫著鐵鍬,咬牙道,“我看誰敢!”
“還有沒有王法,身為朝廷命官縱容親眷為禍百姓!”
薛海的臉頰動了動,“好一個伶牙俐齒的丫頭!給我拔了她的舌頭,看還敢不敢胡說八道!”
他又指著圍觀的人,“誰要是敢亂說一個字,我要他家破人亡!”
周圍的商戶都嚇得退後了幾步。
這一退,柳明翰顯露了出來。
薛海剛想叫人把他拿下,柳明翰籠罩在頭頂的雨傘向上移了兩寸,他的臉露了出來。
“薛大人,好不威風。”
薛海張著嘴,卡在喉嚨裡的話不上也不下。
半晌後,他將薛三交給下人,才慢慢站了起來。
“原來是柳大人。”
柳明翰單手撐著傘,身上的衣衫簡單,不及薛海身上華服半分。
可整個人的氣勢像是要將人淹沒一般。
薛海浸淫朝堂多年,摸爬滾打才到了現在的位置。
柳明翰是新貴,御前行走。
還是黎閣老的門生,多少人巴結來不及。
薛海像是剛下朝遇上的模樣一般,“柳大人這是去哪兒,寒舍不遠,柳大人是否肯賞臉喝杯茶水。”
柳明翰的身形巍然不動。
只是唇角輕輕揚起,“下官茶水就不喝了。”
若官職,柳明翰只有六品,薛海是正五品。
一聲下官,確實當得。
只是……
柳明翰看了眼周圍的商戶,“早就聽說京城行會有個了不得薛爺。”
“原來薛大人的兒子。”
薛海的心頭一顫,“是、老家親戚的孩子,本官無子。”
薛海不是生不出孩子,是養不活,全部夭折。
就算是過繼來的,不論男女,全部都死了。
以至於薛海年近五十,膝下無子。
這才想直接過繼一個已經長成的,不去想什麼不是自己養的親不親厚的問題。
薛正來京已經五年多了,薛海對過繼之事秘而不宣,就是怕又斷香火。
柳明翰掃了一眼薛海,從袖子裡抽出一道明黃色的札子。
“薛大人,隨下官走一趟吧。”
薛海的身形晃了一下。
這時薛正也悠悠轉醒,他睜眼就看到薛海。
掙扎起來抱著他的大腿就開始哭,“爹啊!你要給我做主啊!”
“這個小賤人要打死我啊!!”
薛海的臉色一白,一腳就將薛正踹翻,“誰是你爹!”
柳明翰看了薛海一眼,最後視線落在姜時窈的身上。
隨後環視了一圈商戶,“凡受薛家欺壓,皆可上報京司衙門。”
薛海瞬間跌坐在雨裡。
薛正也懵了,什麼意思!他爬著想去抓薛海。
“滾!你這個喪門星!老子被你害慘了!”薛海一腳踢中薛正的心窩上。
他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快,備厚禮,讓夫人備厚禮去黎府!”
薛家人著急忙慌地跑了。
剩下的商戶們聲音越來越大,都是對薛家的痛恨。
何大友拍著撲通撲通跳的心口,回過神來,“當官兒也不是高枕無憂,說塌也能塌……”
姜時窈這時放下鐵鍬,才發現自己的手都僵硬了。
她靠著牆壁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何管事,明日你請兩個人守糧庫,今日是碰巧遇到薛家被查。”
“日後誰知還會不會有什麼四爺五爺的。”
何大友點點頭,“好,明日我去武館看看。”
時間不早了,姜時窈要回去了。
為了安全起見,她讓車伕停在了南城牌坊路口。
她撐著傘路過上回的餛飩攤。
“姜娘子。”
今日下雨,餛飩攤的攤主沒有出攤,雨棚下站著一頎長的身影。
姜時窈撐著傘回頭。
雨棚邊上的一車伕正穿著蓑衣修馬車。
柳明翰雙手揹負在身邊,透過雨幕,看著撐傘的人。
好像看見了少時那個舉著破傘依舊笑眯眯的小姑娘。
他又喚了一聲,“姜娘子。”
姜時窈沒有動。
只是隔著濛濛的雨幕,欠身行禮,“今日多謝柳大人。”
柳明翰的唇角微微了動了一下,隨後疏離淡然道。
“只是巧合。”
他望了一眼越來越急的雨,“風大雨急,姜娘子回去吧。”
此時恰好行過一輛馬車。
風吹起車簾。
周從顯抬眼就望見。
姜時窈雨中撐著雨傘與柳明翰脈脈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