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邊兒上挪了挪,給讓出道來。那倆人牽著狗走到跟前兒,反倒站住了。
“爺們兒,打圍呢?”牽狗的漢子笑麼滋兒地打量著徐峰,最後眼神兒落在他手裡的彈弓上。
“喲嗬,這彈弓子整得挺帶勁啊,叉子不賴。能打準不?能撂倒活物不?”
這把彈弓可是徐峰的寶貝疙瘩,自打做出來就天天別褲腰帶上。
使的時間長了,表面都盤出包漿來了,火琉璃木頭的紋路和色澤透亮透亮的,確實招人稀罕。
這要是擱後世那些弓友群裡,那絕對是能顯擺的好玩意兒。
不過徐峰聽著這話,咋琢磨咋覺得話裡帶刺兒。
在這年頭槍都不禁的地界兒,自己這彈弓確實顯得寒磣,在多數人眼裡,這就是小孩兒玩的把戲。
徐峰眯縫著眼睛,多瞅了那杆雙管獵槍幾眼。
這槍可真是講究,槍身上雕著精細的花紋,油光鋥亮的,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使的土造貨,
八成是從老毛子或者老美那邊倒騰進來的洋玩意兒。
擱以後,這槍絕對能進博物館當藏品,值老鼻子錢了。
在這年頭,能整得起這種槍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家。
這槍主兒,要麼是家裡有門路,要麼就是好顯擺的主兒。
徐峰雖然看著二十出頭,可內裡是個活了幾十年的老油子,穩當著呢。
對面這話裡帶刺兒的勁兒,他壓根兒沒往心裡去——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有你的洋槍,我有我的彈弓,真碰上黑瞎子,還不一定誰的傢伙事兒更管用呢。
他咧嘴一笑,不鹹不淡地回了句:“來秀山屯找個人,順道溜達溜達,看看景兒。”
那牽狗的漢子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接著問:“山哥,你看他拿個彈弓子,能打到野味嗎?”
徐峰一聽這話,差點沒憋住笑出聲來——好傢伙,這歲數大的反倒管歲數小的叫“哥”?
擱東北這地界兒,要不是混社會的,那就是有錢人家的狗腿子,溜鬚拍馬的主兒。
那扛槍的小年輕脾氣挺衝,說話跟吃了槍藥似的,連正眼都不稀得看徐峰一眼。
嘴裡還罵罵咧咧的:“就這破彈弓子,打家雀兒都費勁,還問個屁啊?咋的,還能摟下來黑瞎子咋的?別擱這兒磨嘰了,咱還得比誰打得多呢。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今兒個必須整點硬貨回去,讓屯子裡那幫癟犢子開開眼!”
說著又瞪了牽狗的一眼,“你一天天吹你這兩條狗多能耐,今兒要是連個像樣的玩意兒都攆不出來,看我不削死你!”
牽狗的漢子被罵得跟三孫子似的,趕緊賠著笑臉點頭哈腰:“飛哥您別急,這就走、這就走!放心,保準讓您過足癮!”
說完再顧不上搭理徐峰,拽著狗繩就往山上蹽。
徐峰瞅著倆人順著羊腸小道往深山老林裡鑽,不由得直搖頭——
這倆貨,一個裝大尾巴狼,一個跟哈巴狗似的,進山打獵還這麼嘚瑟,怕是沒捱過黑瞎子的大耳刮子。
他掂了掂手裡的彈弓,心說:你們有洋槍了不起?待會兒要是真遇上大貨,看誰先尿褲子!
徐峰斜眼瞥了瞥那三條狗,心裡直撇嘴——
就這?也就領頭那條黑背還算湊合,剩下那倆,純粹是虛張聲勢的傻大個兒,毛色雜亂眼神發飄,一看就不是正經獵狗的料。
再瞅那扛槍的小子,嶄新的雙管獵槍擦得鋥亮,怕是連後坐力啥滋味都沒嘗過。
這倆人,一個是為了顯擺嘚瑟,另一個跟屁蟲似的溜鬚拍馬,就這組合進山打獵?
徐峰心裡直打鼓——該不會連“狗圍”都沒正經玩過吧?(注:狗圍是東北獵戶的行話,指用獵狗圍堵獵物的傳統打獵方式)
他也懶得操這份閒心,加快腳步順著羊腸小道往秀山屯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