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剛才正盤算著往後在屯子裡的日子,被這動靜驚得一個激靈。
林山秀原本攥著衣角偷瞄徐峰臉色,這會兒也嚇得倒抽一口涼氣。
“何姐你這是幹啥!”徐峰一個箭步衝上去,兩手架住何春花的胳膊就往起拽。
他手心裡全是汗——這輩子最怕見人下跪,更何況是個女人。
這要傳出去,他徐峰在屯子裡還做不做人了?
“快起來!這事兒翻篇了!”徐峰嗓門不自覺地拔高了八度,既像是說給何春花聽,又像是喊給四周看熱鬧的鄉親們聽。
徐峰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繼續說道:
“何姐,正如你所說,這北大荒、大興安嶺一帶,到處都是農場、林場和礦場。
如今農場里正缺人手,讓你家男人出去幹活,只要肯吃苦,每個月掙個二三十塊錢不成問題。
再把家裡的地好好種上,日子總會慢慢好起來的。”
徐峰嘆了口氣,語氣漸漸嚴肅起來:“何姐,正如你所說,這北大荒、大興安嶺一帶,農場、林場、礦場到處缺人手。
讓你家男人出去幹活,只要肯吃苦,一個月掙二三十塊錢不難。再把自家地種好,日子總能慢慢好起來。”
他頓了頓,聲音沉了下來,“但你得回去好好管教管教他!再這樣混下去,日子只會越來越難……記住,管教男人就得狠下心!趕緊回去好好想想吧!”
何春花生得壯實,那身板能把馮德貴整個裝進去。她要是真下狠手,馮德貴根本不是對手。
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但人心畢竟是肉長的。
何春花這些年忍氣吞聲,無非是念著夫妻情分,總想著能將就就將就。
徐峰忽然想起,前世家裡開山貨收購點時,林山秀常提起何春花——
她是上山採山菜、撿堅果最賣力的一個,哪怕渾身病痛也要頂著星星月亮幹活,就為多掙幾個錢貼補家用。
這個家的重擔全壓在她一人肩上,辛勞一輩子,到頭來沒過上一天好日子。
說到底,問題的根子都在那個不成器的馮德貴身上。
這次就看何春花能不能狠下心來治住他了。
她有這個力氣,也有這個本事。
若是臨到頭又心軟,那這個家,怕是真就沒救了。
見徐峰原諒,何春花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嗯,我知道了!”說完,彎腰拾起掉在地上的頭繩,低著頭轉身就走。
徐峰剛要招呼林山秀離開,何春花那句“揭不開鍋”卻在他心頭揮之不去。他猛地轉身喊道:“等一下,何姐!”
何春花聞聲停住腳步,抬起粗糙的手背抹了把眼角,這才慢慢轉過身來:“大兄弟……”
徐峰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從貼身的衣兜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大團結。
他一把攥住何春花粗糙的手,將錢重重按進她掌心:“拿著,大人怎麼都能湊合,可不能苦了孩子。”
何春花的手微微發抖,那張十元紙幣在她手心裡顯得格外單薄。
她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緊緊攥住這張帶著體溫的鈔票。
徐峰別過臉去,不敢看她通紅的眼眶。
他知道,這十塊錢對這個家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但至少能讓孩子們吃上幾頓飽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