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指著馮德貴,對何春花冷聲道:
“你可以自己問問他,我徐峰有沒有冤枉人。他做的那個惡毒鉤子,至今還掛在我地窨子旁的樹上——那就是鐵證!”
他攥緊的拳頭青筋暴起,聲音裡壓著怒意:“要不是王大爺說你們家困難,還有老婆孩子要養……那天我早送他見閻王了。”
“第二次我已經警告過他,看來上次的教訓沒吃夠?還敢來挑事?是不是打得輕了?”
何春花一聽這話,臉色驟然陰沉,猛地伸手一把擰住馮德貴的耳朵,厲聲喝道:
“馮德貴!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給我老實交代!”
馮德貴瞥了眼徐峰,想起他當初的警告,心裡直髮顫,哪還敢撒謊?耳朵被揪得生疼,他齜牙咧嘴地縮著脖子,支支吾吾道:
“我、我就是看家裡糧食見底了……你和孩子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我就想……弄點錢,好歹讓你們娘倆吃頓飽飯,換身新衣服……”
這話一出,等於全認了。
何春花氣得胸口劇烈起伏,眼神一掃,正瞧見周大娘家門前的燒火棍,二話不說,一把推開馮德貴,抄起棍子就朝他身上狠狠抽去——
何春花手裡的燒火棍掄得呼呼作響,劈頭蓋臉往馮德貴身上招呼,嘴裡罵得又狠又絕:
“你個挨千刀的!跟我說是去山上下套子打野味,結果你特麼是盯上人家的熊膽了是吧?徐峰咋沒打死你個王八犢子!打死你老孃正好改嫁!”
棍子抽在肉上的悶響混著她的哭罵聲,周圍看熱鬧的鄉親都縮了縮脖子。
馮德貴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後背結結實實捱了好幾下。
“天天跟你念叨,咱有手有腳……”何春花一棍子抽在他大腿上,“種好自家地!”又是一棍子砸在肩膀上,“去農場打零工!”棍子帶著風聲掃過脊樑,“林場伐木哪年不招人!”
她突然把棍子往地上一摔,捂著臉蹲了下去。
剛才還凶神惡煞的婆娘,這會兒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淚順著指縫往外淌:“你個沒長心的……非要作踐到這個份上……把全家人的臉都丟盡了……”
圍觀的周大娘嘆了口氣,上前把燒火棍撿走。馮德貴藉此機會,一瘸一拐地穿過人群跑了。
留下自己的媳婦兒一個人在那裡哭泣。
何春花一抹眼淚,袖子在臉上狠狠蹭了兩下,挺直了腰桿衝著眾人說道:“讓大夥兒看笑話了!這癟犢子還有事瞞著我,家裡為了給他治傷,早就揭不開鍋了……”
她聲音哽了哽,“周嬸子,剛才是我豬油蒙了心,不該跟您老犯渾。”
說著突然轉身,“啪!啪!”兩個響亮的耳光結結實實扇在自己臉上。
這狠勁兒把林山秀嚇得往後一縮,徐峰也不由挑了挑眉。
“大兄弟,山秀妹子,”何春花紅著半邊臉,聲音卻格外清楚,“剛才那些混賬話,你們就當是我放屁!要打要罵我都認!”她彎腰鞠了個躬,抬起頭時眼圈還是紅的,可眼神已經透著一股子倔強。
何春花今天這一出確實過分,可轉念一想——家裡窮得叮噹響,男人又是個不爭氣的,擱誰身上能不急眼?
這世道啊,有時候人活得摳摳搜搜的,那都是被日子給逼出來的。
徐峰心裡那股火還沒消透,可人家都當眾扇自己耳刮子了,再揪著不放,反倒顯得自己小家子氣。
他摸了摸下巴,忽然想起剛來村裡時王大爺說的話:“在這山溝溝裡住,人情比理大。”
以前跟何春花家沒啥往來,現在既然要在這兒紮根,有些事就得往長遠看。
橫豎自己也沒真吃虧,鄉里鄉親的,保不齊哪天還得互相幫襯。
見徐峰和林山秀都沒吱聲,她把心一橫,膝蓋“咚”地就磕在了地上。
何春花這一跪,把地上的塵土都砸起一小片。
她心裡跟明鏡似的——在屯子裡活人,臉面可以丟,但人情不能斷。
“我給你們賠罪了!”這一嗓子帶著顫音,顯得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