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拿這些山野菜換錢,那是想都別想。區裡的國營商店和外貿收購站,眼睛都盯著值錢的乾貨——榛蘑猴頭、貂皮鹿茸、松子榛子這些山珍。
婆婆丁、大腦瓜這類野菜雖說也能換錢——畢竟城裡那些吃商品糧的工人沒工夫上山挖菜——可從這深山老林運到城裡,光是車馬費就夠嗆。
那點收購價,怕是連路費都掙不回來,更別說指望它養家了。
所以這年頭,這些嫩野菜要麼給人解解饞,要麼等入夏後漫山遍野長瘋了,才有人割幾筐回去餵雞鴨。
橫豎都是個不值錢的命。
徐峰挖的時間不短,雖說它們剛發出小芽很難找尋,但架不住時間長,所以他每樣都能挖到二三斤。
天氣還很涼,婆婆丁和大腦瓜根本不用特意保管,也能放上好幾天,所以徐峰就多挖了些,也能多吃上幾頓,不用臨時抱佛腳了。
拿上用樹藤捆住的野菜,徐峰迴到地窨子的時候都快天黑了。
徐峰把剛採的山野菜往地窨子門口一撂,轉頭提著斧頭和獵刀就奔草甸子去了——他可沒忘了那個被套住的大狍子。
等趕到地方一瞧,草甸子上早沒了狍子群的蹤影,就剩那隻大公狍子還在那撲騰。
鋼絲繩深深勒進它油亮的皮毛裡,越是掙扎,那繩套就勒得越緊。
狍子見著人來,嚇得渾身直哆嗦,一雙黑眼睛瞪得溜圓,後蹄子把地上的枯草都刨出個坑來。
徐峰貓著腰慢慢靠近,那狍子愈發驚惶,拼命往後掙,脖頸上的毛都勒掉了好幾撮,露出血紅的皮肉,滴著狍子血。
他瞅準時機一個箭步衝上去,膝蓋死死壓住狍子脊背,左手攥住犄角往地上按。
狍子噴著白沫子的嘴“咴咴”直叫喚,後蹄子胡亂蹬在他棉褲上,濺起的雜草和汙泥弄得徐峰滿身都是。
“老實點!”徐峰喘著粗氣,右手麻利地抽出獵刀。準備一刀結果了這個傻狍子。
就在這時,突然,林子深處傳來“咔嚓”一聲脆響。
徐峰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抬眼往聲源處掃去——二十步開外的灌木叢可疑地晃了晃。
他眯起眼睛,右手提起手中的獵刀。
這節骨眼上,可別是招來什麼大傢伙……
徐峰的手心沁出了汗,獵刀的木柄被攥得吱嘎作響。灌木叢又劇烈晃動了兩下,枯枝斷裂的脆響在寂靜的林子裡格外刺耳。
他緩緩弓起身子,像只蓄勢待發的豹子,刀尖對準了晃動的灌木。
忽然,一團棕黃色的影子猛地竄出——竟是隻半大的猞猁!
那畜生琥珀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轉,嘴角還掛著幾根山跳毛。
它盯著徐峰看了兩秒,突然齜出尖牙,從喉嚨裡擠出“嗚嚕嗚嚕”的威嚇聲。
“去!”徐峰猛地揮刀劃出一道寒光,左手抄起塊石頭砸過去。
猞猁敏捷地跳開,卻仍不死心地繞著圈子,鼻頭不停抽動,顯然是被狍子血的味道勾住了魂。
徐峰啐了口唾沫,迅速環顧四周。
剛剛帶過來的那柄斧頭在十步開外閃著冷光,可眼下這情形根本容不得他去取。
猞猁的利爪在雪地上刨出幾道深溝,背毛全部炸開,眼看就要撲上來搶食。
被按著的狍子突然劇烈抽搐起來,溫熱的血沫噴在雪地上,綻開一朵刺目的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