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歸想,做歸做,收拾馮德貴還是得等機會。
徐峰迴到地窨子,二話不說就架起大鐵鍋熬起了花椒水。
滾燙的水汽裹著花椒的辛香在屋裡瀰漫開來,他舀起一瓢晾在木盆裡,琥珀色的水面上還漂著幾粒脹開的青花椒。
趁著空檔,他從褡褳裡掏出在區上特意置辦的幾樣大料——桂皮、八角、香葉,一樣樣擺在灶臺邊。
這些可都是稀罕物,平日裡自己都捨不得用,但今晚要整治的可是熊掌,馬虎不得。
“窮歸窮,好東西可不能糟蹋了。”徐峰摩挲著油紙包裡的熊掌,那厚實的肉墊在他掌心裡沉甸甸的。
雖說這東西能賣個好價錢,可他活這麼大還沒嘗過八珍之一的滋味呢。
灶膛裡的火苗舔著鍋底,徐峰往鍋裡下了大料。
要說這熊掌啊,看著肥美,可那股子腥臊味要是壓不住,再好的食材也得糟踐了。
他想起前些年聽人說,有人家得了熊掌,結果沒處理好,做出來膩得人直反胃,打那以後見著熊肉都繞著走。
“說白了不就是塊大肥肉麼……”徐峰往鍋裡又添了把幹辣椒,心裡盤算著:“眼下這年景,能湊齊這些調料已是不易。
要擱平時,誰捨得用這麼多香料?”鍋裡的水咕嘟咕嘟冒著泡,混合著各種香料的複雜氣味在狹小的地窨子裡交織盤旋。
徐峰蹲在灶臺前,盯著鍋裡翻騰的熊掌,嘴角不由得浮起一絲笑意。
這年頭能吃上熊掌的,整個屯子裡怕是掰著手指都數得過來。
“要說這熊掌,處理不好還真不如燉只老母雞。”他自言自語著,用筷子戳了戳已經燉得發軟的掌肉。
先前用黃泥裹著燒透的法子果然管用,那些頑固的毛髮早就處理得乾乾淨淨,連著泡了兩天的山泉水,那股子腥羶味早就去了七八分。
桂皮的醇厚、八角的辛香、花椒的麻爽,在滾燙的湯汁裡慢慢釋放。
徐峰深深吸了口氣,這香味讓他想起上輩子在那些高檔酒樓嘗過的山珍海味——那時候哪會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會在深山老林裡親手炮製八珍之一?
“火候差不多了。”他掀開鍋蓋,濃郁的蒸汽撲面而來。熊掌的膠質已經燉出來了,湯汁變得濃稠發亮。
徐峰舀起一勺嚐了嚐,眼睛頓時眯了起來——這味道,比想象中還要鮮美。
掌肉入口即化,肥而不膩,各種香料的滋味恰到好處地中和了最後的腥氣。
他忽然覺得,在這物資匱乏的年月,能守著熱騰騰的灶臺,慢慢炮製一道難得的珍饈,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比起上輩子那些應酬場上的山珍海味,眼前這碗用心燉煮的熊掌,反而更讓人覺得踏實滿足。
地窨子裡飄著淡淡的醋香和花椒的辛氣提醒了徐峰。他蹲在火塘邊,手裡端著木盆,盆裡褐色的花椒水還冒著絲絲熱氣。
他往裡頭又兌了小半碗陳醋,酸澀的氣味頓時在空氣中瀰漫開來。
隨後將盆端到狗窩旁,“來,大黃,該給你治病了。”徐峰招呼著,大黃狗卻縮了縮脖子,溼漉漉的鼻頭抽動著,顯然對這刺鼻的氣味有些抗拒。
徐峰不由分說地把它按在乾草堆上,用布巾蘸著溫熱的‘藥水’,一點點擦拭它潰爛的面板。
大黃起初還掙扎幾下,後來發現主人動作輕柔,便乖乖趴著,只是喉嚨裡不時發出幾聲委屈的嗚咽。
擦完藥水,徐峰從陶罐裡挖出一塊雪白的豬板油。
油脂在火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他仔細地將這土方子敷在大黃最嚴重的幾處傷口上。
狗兒似乎舒服了些,尾巴輕輕拍打著地面。
“別急著睡,”徐峰按住想要蜷縮起來的大黃,“得把毛烤乾才行。”他說著又在邊上生起一了堆火,添了把松枝,跳動的火光將一人一狗的影子投在地窨子上,晃晃悠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