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伐木的時候,工人們都會扯著嗓子吼一聲“順山倒嘞!”,既是提醒旁人躲開,也算是個老輩兒傳下來的規矩。
可今兒個徐峰腳上帶傷,動作不利索,鋸了半天才鋸進去一大半。
這樺樹長得忒直溜,粗壯得很,鋸到這份上了還紋絲不動。
眼瞅著鋸子被樹幹夾得死死的,怎麼拽都拽不動了,他只好掄起斧頭,就近砍了棵小樹,削成個木楔子,照著鋸開的縫兒“咣咣”就是幾下。
“咔嚓——”樹幹突然發出刺耳的斷裂聲,整棵樹開始慢慢往下坡方向傾斜。
徐峰趕緊往旁邊一跳,扯著嗓子喊道:“順——山——倒——嘞!”這聲吆喝可不是做樣子,而是祖祖輩輩伐木人用血淚換來的規矩。
就算明知道四下無人也得喊,保不齊就有哪個不長眼的突然闖進來。
伐木這活兒看著簡單,實則兇險得很,那麼粗的大樹轟然倒下,稍微颳著碰著,輕則傷筋動骨,重則要人性命。
隨著徐峰的喊聲在林子間迴盪,大樺樹傾斜的速度越來越快,樹冠帶著“呼呼”的風聲壓下來,樹枝折斷的“噼啪”聲不絕於耳。
最後“轟隆”一聲巨響,整棵樹重重地砸在山坡上,震得地面都在顫抖,驚起一群山雀“撲稜稜”地四散飛逃。
徐峰抹了把汗,看著倒下的樹幹在坡上彈了兩下才徹底停住,揚起一片枯枝敗葉。
那些折斷的樹枝,徐峰也沒去管它,畢竟它們只適合當柴火。
等過段時間腳上的傷好了,把這些樹枝撈回到地窨子就是。
這樺樹確實是個好東西,筆直溜的樹幹上沒啥枝杈,就頂上那截分叉多點兒。
徐峰要用的正好是中下段,連修枝都省了。
他掄著鋸子“哧啦哧啦”地忙活了一上午,把樹幹截成八段大約八十厘米的木頭軲轆。
這些圓滾滾的樹段順著山坡骨碌下去,直停在地窨子前頭空地上。
徐峰抹了把汗,心裡早就盤算好了:東北黑蜂性子野,群勢大,要想讓它們安安生生越冬,蜂箱就得做得厚實保暖。
他打算把後世見過的活框蜂箱和土養法子揉到一塊兒整。
抄起鋸子,他把每段木頭都剖成兩半——大的那半掏成個倒扣的半圓筒當蜂箱,小的當蓋子。
最妙的是他在箱口留了個三厘米寬的搭槽,到時候抹上蜂蠟的木片往上一擱,蜜蜂就會乖乖順著做巢脾。
這招兒可靈了,想檢查蜂群或者分蜂的時候,連木片帶巢脾都能整個兒提溜出來。
要說這麼弄最大的好處,就是蜜蜂做的巢脾比活框的小巧,數量倒是多了。
等取蜜的時候,一整脾都是沉甸甸的蜜疙瘩,對蜂群影響還小。
徐峰蹲在地上,用樹皮繩子把四個蜂桶捆得結結實實,像給它們穿了件緊身衣似的。
這招是他跟老木匠學的——新做的木器要是不這麼捆著晾乾,準得開裂變形。
他拍了拍蜂桶,聽著“咚咚”的空響,心裡頭那個美啊。
這玩意兒既有土蜂桶的厚實勁兒,又帶著活框箱的靈便,簡直是給東北黑蜂量身定做的豪宅。
可這高興勁兒沒持續多久,腳上突然傳來一陣鑽心的疼。
徐峰齜牙咧嘴地脫下襪子一瞧,壞菜了——傷口不但沒見好,反而腫得發亮,邊上還滲著黃膿。
他伸手一按,疼得差點蹦起來,膿水順著傷口直往外冒。
“他孃的,這是要作妖啊!”徐峰罵了句粗話,腦門上的汗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
這幾天光顧著鼓搗蜂桶,傷口沾了木屑也沒當回事。現在可好,眼瞅著要壞事兒。
再不治,怕是整下腳都得爛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