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秀端著碗熱水擱在炕桌上,又貓腰往灶坑裡續了把柴火。
火苗\"呼啦\"一下竄起來,照得她臉蛋紅撲撲的。她拿圍裙擦了擦手……
徐峰捧著碗坐在炕沿上,瞅著林山秀忙活的背影,心裡頭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這場景他太熟悉不過了——上輩子跑關裡做皮貨買賣,哪次回家不是這樣?
這丫頭就跟個陀螺似的圍著他轉悠,端茶倒水、漿洗縫補,把他伺候得跟個老太爺似的。
那會兒他還覺著理所應當,現在想想,自己可真不是個物兒!
灶坑裡的火苗“噼啪”響,徐峰這心裡也跟著“咯噔”一下。
他忽然想起來上輩子時的場景,林山秀那雙凍得跟胡蘿蔔似的手,還有她天不亮就爬起來餵豬餵雞的身影。
那時候自己光知道往家捎錢,連幫她挑擔水的工夫都捨不得。
其實這丫頭最好哄了,趕集給她捎個紅頭繩,都能讓她美上好幾天。
徐峰心裡頭這個糾結!從秀山屯到他這秀林屯,得翻兩道樑子,走七八里山路。
這老林子裡頭,看著消停,指不定啥時候就躥出個野豬、黑瞎子啥的,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是真不放心!眼瞅著日頭都偏西了,等這丫頭做完飯、伺候他吃完,天都得擦黑了。
那山路本來就不好走,黑燈瞎火的更危險。
再說這一來一回的,少說也得小半天功夫,家裡那一攤子活計可咋整?
眼下正是春耕的緊要時候,地裡的活兒堆得跟小山似的。
林山魁那腿傷一時半會兒好不利索,就指著山秀和馬玉傑兩個婦道人家忙活。
山秀這頭往他這兒跑,那頭地裡的活兒就得耽擱。這丫頭本來就夠累的了,白天在地裡忙活完,晚上還得點燈熬油地做針線……
徐峰越想越心疼。
他是真想時時見著這丫頭,可又實在不忍心看她這麼來回折騰。
這心裡頭就跟揣了塊烙鐵似的,又熱又疼。
上輩子欠這丫頭的,這輩子說啥也得補回來,可不能讓她再受這份累了!
正想著,就聽山秀回道:“哎呀峰哥,你可別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嘍!”
林山秀一甩辮子,小嘴撅得老高,“俺爹可是屯子裡數一數二的老獵戶,打小就跟著他在林子裡轉悠,啥野牲口沒見過?就前兩年兒,我還親手打死過一隻豺狗子呢!”
徐峰一聽這話,差點被一口水嗆著:“得了吧!就你打死那隻?那是個被野豬拱殘廢的瘸腿貨!要是遇上個囫圇個兒的豺狗子,你試試看!”
林山秀手裡的菜盆“咣噹”一聲掉地上,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你……你咋知道的這麼清楚?”
徐峰心裡“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這上一世的事兒,被自己不小心給說出來了,現在這個時候,他應該對林山秀還不是那麼瞭解呢。
他趕緊彎腰撿菜盆,支支吾吾道:“那啥……我……我也是聽你哥閒嘮嗑時候提過一嘴……”
山秀將信將疑地瞅著他,小鼻子皺了皺:“俺哥那個悶葫蘆,還能跟你嘮這個?”說著突然湊近,盯著徐峰的眼睛。
徐峰急忙避開她的眼神,緊張地說道:“我……我也記不誰了,好……好像是聽你哥說的吧!再不就是王大爺?或者是周大娘?哎呀!我也記不清了。”
山秀歪著腦袋,眼睛滴溜溜地在徐峰臉上打轉:“峰哥,你今兒個咋怪里怪氣的?說話支支吾吾不說,這腦門子上咋還冒汗了呢?”她說著就要伸手去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