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峰拄著柺棍,繞過一道河彎子,估摸著走出三四百米遠,在河灘邊上找了個乾爽地兒。
他往草窠子裡一貓腰,把杏核笛哨往嘴裡一含,輕輕吸溜著吹了幾聲,然後就眯縫著眼等上了。
可別小看這玩意兒,裡頭的講究多著呢!做笛哨得先摸透野雞叫喚的調門兒,使喚的時候更得反覆練,聲兒得像那麼回事才行。
要不咋說老獵人都得先當三年“學生”,光聽聲兒辨公母這門手藝,就夠琢磨半輩子的。
山裡的野物都精著呢,野雞更是個鬼靈精,那機靈勁兒一點不比狐狸狡猾。
要是笛哨吹得不像,不光引不來,反倒能把它們嚇得撲稜翅膀就跑,那動靜就跟誰家炸了灶坑似的。
老獵人都懂門道——開春配對那會兒得學母雞叫,聲兒要柔要媚,公的母的都能招來。
等到秋後就得改成學公野雞叫,嗓門得亮堂,專逗那些好鬥的公野雞上鉤,跟有些老爺們喝高了耍橫一個德行。
這吹笛哨也有講究:不能吹得太勤,吹多了容易走調,跟個二傻子似的擱那兒乾嚎,那就白忙活了。
聲兒大小也得拿捏準成——輕聲慢調能勾搭近處的野雞,要是扯著嗓子嚎,遠處的早嚇沒影了,比見了黃皮子還跑得快。
趕上颳風天更得留神,風聲一攪和,啥動靜都變味兒,整得跟老破風箱似的呼哧帶喘。
這些門道徐峰都是前世聽老把式唸叨的,那老爺子叼著旱菸袋,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的。
眼下他瘸著條腿,橫豎也幹不了重活,索性就當練手了。
能逮著算撿著,逮不著就當解悶兒——反正林子裡吹吹哨,總比干坐在地窨子強,
……
話說王德才把徐峰送到地窨子後,也沒留下喝口水,直接趕著騾子車回了家。
到家把車卸巴利索,把騾子牽到棚子裡拴牢靠,又往那樺樹皮釘的牲口槽子裡添了把草料,完事兒就快步往屋裡頭走。
屋裡頭高桂芳正忙活著焯刺嫩芽和刺柺棒呢。這都眼瞅著到四月末了,天兒一天比一天暖和。
早些年那會兒也沒個冰箱,山上的雪化得忒快,這山野菜要想存住,就得趕緊焯水晾曬。
雖說曬乾了沒鮮的那麼水靈,可等到冬天沒菜的時候,泡開了照樣是個好嚼咕。
王德才一進屋就拉拉著臉,張嘴就嗆火:“你咋又管徐峰收錢了?收了多少?”
高桂芳頭都不抬,掄著鍋鏟扒拉鍋裡的刺嫩芽:“五塊,人家說是醫藥費,咋的啦?”
“放屁!醫藥費撐死兩塊頂天了!你個敗家娘們兒,見錢眼開是吧?你自個兒不要臉,我老王家還要臉呢!”
王德才氣得直跺腳,“老子行醫大半輩子攢下的名聲,全讓你這敗家老孃們兒給禍禍完了!趕緊的,把錢給我掏出來,我給人送回去!”
高桂芳“咣噹”把鍋鏟往鍋臺上一磕,眼珠子一瞪:“做你的春秋大夢!想要錢?行啊,先把俺那隻下蛋老母雞給俺還回來!
雞要還不回來,這錢你想都別想!咋的?還想跟老孃比劃比劃?”說著就把鍋鏟舉得老高,架勢擺得足足的。
其實就三塊錢的事兒,高桂芳心裡門兒清——王德才也就嘴上咋呼,壓根不敢真動手。這招她早摸透了。
王德才氣得手直哆嗦,可橫豎拿這婆娘沒招,最後只能咬著後槽牙罵一句:“我特麼上輩子造了啥孽,娶了你這麼個鑽錢眼兒的玩意兒!”
高桂芳一聽這話更來勁兒了,鍋鏟往鍋裡“咣噹”一撂,叉著腰就開罵:“哎呦喂,你還敢說我鑽錢眼兒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