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媳婦兒何春花一手牽著孩子馮元寶,一手不住地往馮德貴兜裡塞東西,嘴裡還小聲叨咕著啥,一直送到屯子口那棵老柳樹底下,才紅著眼圈兒鬆了手。
何春花領著孩子站在道邊兒上,眼巴巴地瞅著馮德貴的背影越走越遠,直到拐過山彎彎看不見人影兒了,才抹了把臉,慢悠悠地往回走。
徐峰眯著眼睛瞅了半天,咂摸咂摸嘴:“哎呦呵,這馮德貴是要出遠門兒啊?上哪兒闖蕩去?”
林山魁“嘿嘿”一樂:“這事兒我可門兒清!前兒個我在屯子裡溜達,聽他家隔壁老李婆子唸叨,說馮德貴這是要去農場幹臨時工了。”
接著又補了道:“你是沒瞅見,前兩天何春花領著馮德貴上劉三炮家找茬兒,結果沒討著好。
回去之後,何春花直接把馮德貴按在當院兒,抄起掃炕笤帚就是一頓狠削!那傢伙,打得馮德貴嗷嗷直叫喚,滿院子亂竄,最後何大腳都把菜刀操起來了,馮德貴愣是跪地上告饒才算完。”
徐峰一聽,差點兒笑噴:“好傢伙,這何春花是真虎啊!”
林山魁意味深長地說道:“那可不?在咱東北這塊兒,能治住老爺們兒的,除了自家老孃們兒,就沒別人!”
徐峰心裡琢磨,估摸著何春花是把自個兒之前勸她的話聽進去了。
這娘們兒,看著溫溫柔柔的,真發起狠來,比老爺們兒還雷厲風行!
林山魁眯著眼睛說:“你是沒瞅見,自打捱了那頓胖揍,馮德貴這小子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原先油瓶子倒了都不帶扶的主兒,現在天不亮就爬起來挑水劈柴,那勤快勁兒,活像後頭有狼攆著似的!”
“前兒個我還瞅見他在地裡撅著腚幹活呢,那壟溝刨得筆直溜的,比老把式都不差!”
林山魁說著說著自己都樂了,“何春花拎著土籃子往地頭一站,這小子立馬跟見了貓的耗子似的,顛兒顛兒就跑過去了。”
徐峰聽得直咧嘴:“好傢伙,這頓打還真打出息了?”
“誰說不是呢!”林山魁嘆了口氣,“早些年要是有人這麼收拾他,也不至於把屯子裡禍害得雞飛狗跳的。
就盼著他這回是真長記性了,安安生生過日子,別再整那些么蛾子。”
徐峰點點頭說道:“要真能改邪歸正,倒也是件好事兒。就怕……”
“怕啥?”林山魁一瞪眼,“他要是再犯渾,何春花那菜刀可不是吃素的!
你沒見著,上回把馮德貴打得滿院跑,最後愣是鑽雞窩裡躲著,把老母雞都驚得撲稜了一地雞毛!”
林山魁之所以這麼說,其實他也沒看著,只不過是屯子里人以訛傳訛,說出來的罷了。
高桂芳挎著滿滿一筐剛摘的刺柺棒、刺嫩芽,一推門就聞著滿屋子的肉香味兒。
她緊走兩步進了外屋地,一打眼就瞅見王德才正拿著大鐵勺子,從咕嘟冒泡的大鐵鍋裡往海碗裡盛雞肉呢!
“哎呦我的老天爺啊!”高桂芳把筐往地上一撂,三步並作兩步躥到鍋臺跟前。
瞪著眼睛仔細瞅了老半天,可不是嘛,鍋裡飄著的正是自家那隻蘆花老母雞!
她頓時急得直拍大腿:“你個死老頭子!這可是咱家最能下蛋的雞啊!三天兩頭的就給你下個雙黃蛋,你咋就把它給燉了?”
王德才不慌不忙地擦了擦手,笑麼滋兒地說:“急啥眼?這不徐峰和山魁來了嘛,我尋思著整點硬菜給他倆補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