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才勉強入睡的陸雪嬌,辰時剛過就被沈檀安叫醒,“起來。”
陸雪嬌睡眼惺忪,帶著未散盡的睏意,抬眼便撞進沈檀安如寒冬般冷峻的眼眸,心中“咯噔”一下,驟然清醒。
沈檀安顯然是一宿沒睡,疲倦的眼瞼透著淡淡烏青,下巴頦冒出了些許鬍渣子,但那股子冷煞的氣息更加厚重,“新婚妾室,自當去給正妻請安,你莫非睡昏頭了?”
陸雪嬌怨從心起,新婚夜遇冷也就罷了。
一大清早的,還讓不讓人睡個囫圇覺?
她性格急躁,蹭地一下站起來,英氣的眉倒豎,“小侯爺,提親是你們家提的,我逼著你娶我了麼?何必給我難堪!”
沈檀安薄唇勾起,冷嗤揶揄,“誰提的親,你嫁誰去,我可親自登門否?”
“你!”
陸雪嬌氣結,沈檀安慢條斯理地將滿桌子桂圓外殼歸整成一座小山,撣了撣衣袖道,“嫁做人婦,就收起你的傲氣,三從四德應有嬤嬤教過你。”
心裡是不太舒服,然而陸雪嬌忍氣吞聲。
且下一刻,她看著沈檀安的臉,她轉瞬氣焰消散,兩步湊上前,“夫君累不累,要不,我去請安,你在房中歇息?”
“不必!”沈檀安下意識和她拉遠了些距離,冷著臉往外走。
納妾席間,餘淑瑤不曾出現,他倒要看看,那女人是如何心安理得地呆在翠屏樓裡。
翠屏樓裡,這些天,餘淑瑤準備了不少東西,香帕,香囊,香紙,香奩……
“夫人,您做這麼多都是送人的?”青桔不解,添置時跑腿的人正是自個兒,花費了不少銀兩。
餘淑瑤將安息香、黃熟香以及琥珀按照比例研磨。
她當然不可能做個大善人,還得靠著這門愛好,積攢銀兩,有朝一日,離開京城,天涯各處,皆可為家。
當她動了動唇瓣,欲要言說,翠屏樓的院中,傳來了喊聲,“姐姐,妾身陸氏,前來覲見。”
陸雪嬌知禮知節,餘淑瑤卻臉色微寒,“青桔,你去說,我安心禮佛,不問世事,請她回去。”
青桔領命,扯著嗓子在廳堂處,揚聲複述餘淑瑤的話。
院外,陸雪嬌癟嘴,望向沈檀安。
彷彿無聲地在說,這可不是她不懂事,是正妻排面大,端著呢!
沈檀安一言不發,抬起長腿來,對著房門就是一腳。
“譁嚓”一聲,門閂折斷,破開房門。
屋子裡,餘淑瑤單薄的身板一哆嗦,不多時,赫然見沈檀安腳步聲急促地進了屋門。
她分明看見了沈檀安,卻問青桔,“發生了何事?”
沈檀安於她幾步開外的地方,佇立在絨毯上,揉著手指骨節,眼神微眯地向她投去視線。
回答餘淑瑤的是略顯清脆的聲音,“姐姐,多有得罪。”
餘淑瑤將瞎子的無措演得淋漓盡致,此時面色多了分錯愕,轉而露出淺淡的笑容,“是妹妹啊,無妨。青桔,賜座。”
青桔紋絲不動,觀察著沈檀安。
自然,坐在餘淑瑤身旁的,是沈檀安而非陸雪嬌。
隨著沈檀安靠近,餘淑瑤揪緊心絃,配合著抽了抽小巧的鼻尖,“夫君?”
沈檀安桀驁冷哼,打了個手勢,陸雪嬌到了他身旁,就被他一把拖進了懷裡,壓坐在腿上。
他的動作,驚的不止是餘淑瑤,還有當事人陸雪嬌。
洞房花燭夜,對她冷若冰霜的男子,這時卻親暱無比,甚至帶著雅緻的笑,“什麼事,比嬌嬌給夫人敬茶還重要?”
餘淑瑤緩緩撇開了目光,“夫君是來給妹妹撐腰的?”
沈檀安摟著陸雪嬌的腰肢,空出一隻手捏了捏陸雪嬌的臉,眼底卻難尋情愫,“那是自然,新婦進門,你給誰臉色看?不想喝敬茶,以後都別喝了,嬌嬌雖是妾,以後為平妻,這樣你可滿意?”
餘淑瑤想笑。
侯府心口不一的態度,難道是祖傳的不成?
主母口口聲聲說餘家恩重,卻亟不可待納了妾室。
而沈檀安呢,前些日子不還跟她大動肝火,娶了美嬌娥,立馬就捧在手心裡了。
她面色變了又變,只說了句,“夫君高興就好。”
沈檀安額角突突跳,餘淑瑤的難以掌控,令他心浮氣躁,連看餘淑瑤的目光,都充滿了嗜血的味道。
許久,翠屏樓裡誰也沒出聲,青桔大氣都不敢喘。
沈檀安許久才壓下心頭的火,他摟著陸雪嬌道,“聽見了,以後見她不必行禮。”
陸雪嬌頷首,跟著沈檀安出了翠屏樓。
剛出了院子的石洞門,男子驟然抽離。
隨著他鬆手,陸雪嬌心底難掩失落,她算明白了,沈檀安並不想娶她,之所以親密,也是做戲給餘淑瑤看的。
然而,她痴痴地望著男人的背影並不後悔。
只要能嫁給沈檀,就算心似頑石,她早晚也給他焐熱了!
餘淑瑤好不到哪去,全身力氣彷彿都被抽空了般。
拿起桌上的單據,心頭酸澀。
青桔替餘淑瑤心急,卻做不了什麼,任由余淑瑤去,幫襯著說道,“夫人,我給您念。”
“不必了。”
餘淑瑤指尖夾著紙張,掌心託著名冊,“這些個府中貴婦,再去送第二次。”
青桔只覺驚濤駭浪,“夫人……您的眼睛!”
能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