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至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身邊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轉，整個人好似深陷泥沼。
混沌的黑暗中唯一能看清的，就是竇昭昭的眼睛，那雙燦若星海，又像無邊寂夜一般的黑眸。
他的耳邊滿是雜亂無章的聲音，說話聲、腳步聲、各式各樣器物碰撞的聲音，雜亂無章，可他的神智卻出乎意料的清醒。
他清醒的意識到，他的皇后，他的妻子，想要殺他！
出乎預料的，比起憤怒，他感受更真切的是心痛，剜心之痛。
他想要睜開眼，想要抓著竇昭昭的脖子，看著她的眼睛，問一問她為什麼。
為什麼？
可是他動不了，他的神智一點點墜向深淵，幾乎不可阻擋。
他聽見了太醫們陡然拔高的聲音，侍女們甚至發出了壓抑的哭泣聲。
陸時至知道這是在為他哭，當然，更是為她們自己哭。
陸時至聽的心煩，甚至生出一種算了吧，就睡一會的念頭。
可就下一秒，他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微弱的、輕柔的，是竇昭昭的聲音，她在劇烈的咳嗽，似乎很痛苦……
不等陸時至反應過來，殿內驟然響起歡騰的呼喊，“陛下醒了！”
陳院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了過來，再對上陸時至清明的眼神後，眼底灰暗一瞬，滿是愁容。
太醫們也心照不宣地低下頭，這麼重的傷，巨量的失血，此時醒來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只怕是……迴光返照……
不過他們不敢說話，唯有陳院首，再三糾結才上前，就在他糾結思量著應該如何開口的時候，陸時至先開口了，“備好提精神的藥，朕有些事要交代。”
陳院首明白了陸時至的意思，沉默地點了點頭。
“即刻傳召皇室宗親、內閣和六部大臣。”陸時至看向於力行，“還有二公主和太子，也一併叫來。”
一旁焦灼的於力行也明白了，撲上前來，“陛下，您剛醒，不可廢精神……”
陸時至沒有理會於力行，他的目光穿過鏤空屏風，虛虛地投向了大門，“叫皇后進來。”
於力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道：“皇后娘娘也中了箭，約摸正在靜養……”
陸時至搖了搖頭，“叫她進來。”
……
竇昭昭邁過門檻，站定在屏風後，看著太醫和宮人們躬身疾步退出殿內，不多時，殿內就恢復了空曠。
空氣中是刺鼻的血腥味，空寂的空間無端端起了風，刺的竇昭昭起了一身白毛汗。
透過屏風的鏤空，竇昭昭隱約看見了榻上的陸時至，面色蒼白，稜角分明的下頜彷彿玉石雕成，冰冷無情，好似已經失去了溫度。
於力行看著帝后二人遙相對視，不由得奇怪，剛想開口催促，卻被陸時至搶了先，“怎麼不過來？”
陸時至的聲音很輕，卻隱含著叫竇昭昭膽寒的力量。
竇昭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抬腳邁步，一點點靠近陸時至。
“怎麼不過來？”陸時至眼睫靜垂，他明明虛弱地躺在榻上，卻仍然散發著掌控全域性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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