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一座禮堂外掛著橫幅，上面寫著：《章氏國學講習會》
禮堂的門口都站滿了人，張望著禮堂內。
包國維走過去，擠進了人群，沿著牆腳來到禮堂內。
他這才發現整座禮堂裡都擠滿了人，聽眾中混雜著新派學生、遺老士紳，不過環境並不熙攘。
包國維為了一睹章太炎的風采，沿著牆腳不斷往前擠，總算擠到了第二排的位置。
演講臺上，章太炎正主持《國學與救亡》的講座，李根源受邀列席，坐在他身邊。
包國維定睛望去，這才看清一代大師的真容。
只見章太炎一襲灰布長衫，身體枯瘦，面容清癯，稀疏的鬍鬚，短髮，鬚髮皆白。
他戴著圓圓的眼睛，但是眼中透著精光，倒顯得和他這個年齡不符。
他手指按在面前的書上。正說到“漢字乃民族魂魄”這句話。
這時臺下的冷笑打斷了他的話：“太炎先生莫不是要我們捧著甲骨文抗日？”
包國維聽這聲音很熟悉，便順著聲音望去，竟然發現這人正是他們特別班的算學教員顧明璋。
人群中有人應和著顧明璋，李根源皺眉捻鬚，章太炎卻眯眼冷笑：
“諸君既覺西洋好，可知萊布尼茨見《易經》的八卦後，感嘆‘中國人早窺見二進位制奧秘’？”
人群一陣騷動，有支援章太炎的聲音，同樣也有支援顧明璋的聲音。
包國維按捺不住，大聲說道：
“萊布尼茨若活到今天，怕是要改口：中國人忙著砸自家八卦，卻求洋人賞二進位制殘渣！”
無數道目光齊齊向包國維射來，他不慌不忙，走到了演講臺下，與顧明璋成對峙之勢。
眾人驚呼，這不就是寫《多情劍客無情劍》的那位年輕作者包國維麼。
只有顧明璋知道，包國維的算學水平不在他之下，一時不知道如何反駁。
人群騷動間，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士忽然大聲嚷道：
“包先生！你竟敢為舊禮教張目？如今是德先生與賽先生的天下！孔孟之道盡是吃人禮教，文言文更是愚民工具！唯有全盤xi化，廢除漢字，中國才有出路！”
包國維含笑看向那名男子，將學生帽的帽簷往上抬了抬，回擊道：
“這位先生，您這‘全盤xi化’的口號，和鐵匠掄錘子砸自家祖傳寶劍有何分別？砸了劍，您用西洋火槍倒是痛快，可火藥配方還得從列強手裡買，這和您口中‘吃人’的舊社會跪著討飯，有何本質不同？”
人群中竊竊私語，有人嗤笑，有人沉思，那男子漲紅了臉，指了指包國維，說道：
“你這是詭辯！沒有新文化運動打破枷鎖，國人至今還在裹小腳、磕頭稱奴才！就說蘇州這幫遺老，李根源修《吳縣誌》、章太炎講國學，全是復辟前朝的毒草！”
包國維不慌不忙地掏出隨身攜帶的鋼筆，舉在空中，說道：
“您看這鋼筆，筆尖是西洋鋼，墨水是德國配方，可寫出‘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骨子裡是《楚辭》的悲壯！你們崇拜的胡適先生在《說儒》裡也承認，先秦儒學本有平等精神，是後世帝王篡改成了枷鎖。”
推崇新文化運動的人都被包國維的這番話驚的說不出話。
新文化運動的領軍人物胡適去年發表的《說儒》裡確實說過這段話。
李根源在座位上小聲的跟章太炎介紹包國維，章太炎聽得不住點頭。
這時一位二十來歲的女生站了起來，咄咄逼人道：
“且慢！包先生莫非反對婦女解放？新文化運動讓我們能讀書參政，這可是實打實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