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譁然中,包國維瞥見窗外老包佝僂的身影。
門房粗糙的手正死死摳著窗欞,指節泛著青白。
他緩緩起身:“郭先生可曾讀過萊布尼茨1684年的《新方法》?“
郭先生踉蹌後退差點撞翻了郭純的課桌。
墨水瓶滾落在地,藍黑色液體在地上潑開了花。
郭純慌忙躲開,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能躲開墨汁的飛濺。
“這道題用方程組固然能解,“包國維淡淡回應著。
“但若用微積分求導,可知當養殖數量達到......“
“夠了!“教務處的銅鐘突然轟鳴,郭先生掏出手帕擦拭鏡片的手在發抖。
他看見穿陰丹士林旗袍的英文教員沈小姐正巧經過窗外。
女教員手裡的《Science》雜誌正翻到普朗克最新論文那頁。
郭先生連忙對著窗外招了招手:“沈小姐!”
門軸轉動的輕響驚飛了窗臺上躲雪的灰雀。
沈小姐踏入教室時,寒風起伏著她珍珠灰的陰丹士林旗袍角。
襟前彆著的鎏金懷錶鏈在走動中盪出細碎的漣漪。
她扶了扶玳瑁圓框眼鏡,鏡下的那雙眼睛如一汪秋水。
薄薄的嘴唇兩側顯現出一對梨窩,鴉羽般的短髮別在耳後,露出左耳垂一粒月牙形的耳釘。
“郭先生,您叫我?”悅耳的聲音在教室裡響起。
郭先生咳嗽了兩聲,說道:“你替我監考,我現在有要緊的事。”
沈小姐看了眼包國維,笑眯眯的答應了下來:“沒問題,郭先生。”
郭先生拿著包國維的稿紙和試卷,拍了拍包國維的肩膀,說道:“跟我來。”
包國維跟著郭先生一起走出了教室,卻看見窗戶邊的老包滿是歲月痕跡的臉上顯現出一抹驚恐。
“郭先生,國維他......”老包突兀地攔住二人,顫抖的聲音氤氳出一片白霧。
郭先生對著老包笑了笑,這讓老包的心鬆了鬆。
“沒事的,我找包國維有些事情。”郭先生語氣和善地說道。
包國維心下惻然,撫了撫老包的後背,說道:“爸,你回去吧,外面怪冷的。”
老包摸了摸鼻子,仍然緊盯著郭先生,“國維他留級的事情......”
郭先生笑了笑,說道:“你就放心吧,包國維不會留級的。”
“那我去交學費了啊,郭先生。”老包說道。
包國維無奈道:“爸,我說了,學費你不用交,我自己去交就行了。”
老包恍似沒聽見包國維的話,只期望地盯著郭先生,等待著回覆。
郭先生擺了擺手,說道:“去吧。”
聽了郭先生的話,老包像吃了一顆定心丸,臉皺出一團花,笑盈盈的目送二人遠去。
包國維嘆了一口氣,心想老包要交就去交吧,大不了晚點給他就是了。
包國維跟著郭先生沿著學校的石板路,穿過幾棟校內的建築和公園,來到了一棟小洋樓前。
校長的辦公室就在一樓。
校長室的黃銅門把手凝著水汽,郭先生叩門時指節都在發顫。
包國維瞥見門縫裡漏出的雪茄煙霧,聽見紅木書櫃深處傳來鍍金座鐘的滴答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