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言論聲音仿若被摧毀的異獸喊叫,震得山崩地裂,眾人都不明白其中何意,但卻也都確信,失蹤了的霽歡是在極界之中!
幾乎同時,此前用以震懾捉拿他的那張雷電的巨網在其手中蔓延,力量卻又再強了幾分,從山巒至下,又根植於大地之下,將無根山的山脈蜿蜒灼燒劈成一道道溝壑,此地在這一瞬間,在死亡之力侵蝕的瞬間,又在這些雷電之下,變成了上古的戰場。
眼見著待命中的神將天兵被這些電閃雷鳴扯下雲層,夜笙旋入空中,配合著陌桑手中摺扇,兩道法器皆出,將、被甘暘引出的這張漫天巨網,竭力壓制至其身側,然而甘暘周圍散發的死亡氣息卻並未能退卻分毫……
法器分身,音楠緊握劍柄,對著這強光的中心刺了過去,而甘暘卻並不躲閃,音楠被無形之力震開,又瞬時變換身影,落於其上,在夜笙笛音形成的屏障之後,從空中向著甘暘落下。
“憑你,也配提起霽歡,也配說這些話!”
再次激怒甘暘,其身後之力震盪,但音楠卻明顯感受得到,這力量來的兇猛異常,可根基卻有些不穩,難道其薄弱之處便是如此?
可是不待音楠細觀這力量到底在哪裡露出命門,空中壓制其力量,避免將此處夷為平地荒野的夜笙,和陌桑神君摺扇卻頓時移開了方位,四時錯序,移方異位,護著音楠的那道屏障如長帳流動,兩柄法器,連同陌桑與音楠,也只能暫且同甘暘保持這樣的對峙之態。
對峙之中,遠在雲層之上蓄勢待命的聖先真君,看著無根山在這短暫時間內發生的一切,只有強光炫目,聖先真君開啟法眼才看清此時並沒有優勝的局勢,好在音楠同陌桑神君兩位,將其人所迸發的那股強力壓制,勉強穩住了動盪的軍心。
而他自己,此刻心中也早已經將自己同末址之境的恩怨糾葛,還有方才自己同音楠的矛盾爭執拋諸九霄,看著方才迎親隊伍,被那不知道什麼樣的力量,竟然牽動地毫無招架之力。
聖先真君心中罵了幾句,只覺得自己長官九重天兵馬這麼些年來,從沒有像今日這般被人庇護,顯得自己特別膿包和窩囊,遂一再望向自己的來處,雲海烏黑,波浪翻滾,但也僅此。天帝說等時機,到底等什麼時機?
就算這場戰事,於自己來說,勝算多少尚不可測,可是就站在戰場之外,看著自己的手下兵將們被下方情形波及之後,已經摺損接近一半,他心中就更是焦躁起來。
而在無根山的槐愚,這場災難同自己昨晚的夢境倒是極其相似,應該說這災難夢境已經延續了許多時日,此前不當作一回事,只覺得自己心神難寧的緣故,沒想到,今日,倒是應驗了。在自己屋中拼儘自己修為給這屋子罩了一道結界,自己在裡頭,看著桌案上裝著各色茶葉和美酒的瓶瓶罐罐,在碎瓷片子上,同他一般等待著天命將落。槐愚仙君給自己泡了一杯茶倒掉,又斟一杯酒倒掉,迴圈往復,不知道這外頭結界,會在何時坍破……
音楠此前同陌桑神君說的創滅之力,他也並不曾親眼看過這力量究竟如何釋出,又如何強大,好在自己心中揣測的,比眼前所看到的要更強一些,眼下自己再同陌桑神君一道,甘暘的腳下蔓延的死亡之氣,也被夜笙陣陣音律之聲逼退,這片戰場呈現膠著。
可是,方才那一聲“耿青穆”到底為何,此刻音楠終於才回頭看去,赤敝羽尾一片血漬……而陌桑神君已再現道法神相,他明白這個意思,眼下既然甘暘已經再難進一步,此刻最好是先將迎親這些人安置妥當。
可是音楠實在不解,到底何處出現了紕漏?
為迎親之禮,末址準備多時,定下了迎親之日和此後九重天帝姬入末址的諸多細則,更重要的是應對變數的對策,這變數無論是來自九重天還是這暗中之人,即便是最壞的那個情形,也都損傷不了末址之境分毫。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項,還是從遲默那裡學來的,只是自己做起來不如遲默那樣粗暴。
音楠他選擇了改變末址的時序,夜笙之中藏著的回溯時光之力量既然自己能夠參悟,與之相似的改變時序,便也不過順手而為。
所以,迎親之禮,大開末址之門,“耿顏”等眾人前來迎親,不過是自己做的一道障眼法,而這些人也不過是從擇君之禮的歷劫考驗之中,引出來的一眾虛影。這個法子,不僅九重天看不出來,或許對末址甚為了解的陌桑神君也看不出來,那自然,想引出那人也定然看不出來。
可是,為何方才那些人在甘暘外逼的那些死亡之力下,卻褪去虛影,數百迎親之人,仍然是此前在討論中,一定要為著自己著想,同去在迎親隊伍之中的耿青穆、耿顏、炎棽等人?這之中哪裡出了變數,此刻已經不是深想的時機,耿青穆在這隊伍之前,方才的巨大力量撕扯之中,其神魂被以重創,眼看其氣澤已經繞行周身,變得有些渾濁,音楠只得暫時將對付甘暘之事留給陌桑,自己轉身上前,將耿青穆的神魂穩住,又將這溢位至此讓眾人難以招架的力量逼退出一方庇護所,將傷重的耿青穆交給了一旁的耿顏。
音楠看著西南方向的山闕,心下忽的沉重,他彷彿忘記了,雖然自身安危已經與末址再沒有更多關聯,可是,末址之境遇到外力強擾而自啟結界這回事,卻並不曾消失。音楠疊印的手懸在空中,他望向了九重天方向,心下一時猶豫難決。
“君上,末址之境暫時回不去了!”
耿顏看出了音楠想要將他們送回末址的想法,耿青穆也醒了過來,噴出一口血道:“尊長,不能開啟守住末址之境,師傅還在閉關……”
耿顏勸慰的眼神示意他先凝神調息,自己上前對音楠道,“君上,今日或有來無回,我等早已經知悉。君上留我們在末址,我等亦知君上的深慮。可是萬年之前我等被困末址,看先君上以一人之力同九重天相抗,又為護末址蒼生而殞命,此也是我等一直的心結,請君上,就讓我們也為末址做一些什麼!”
“末址時序已改,你們……”音楠的眼似深潭。
“是如師傅。”
果然!也只有自己的母親能洞悉這道術法了,可……
“放肆!”音楠怒道。
“今日迎親之禮本就是君上所排,我等,皆為領命行事!”
“當初,”白貞亦道,“同先君上遲娑一道出末址襄助九重天,無論如何,於我們來說,也是一段難以磨滅的記憶。我們來末址,是為避禍或是其他什麼,但是這些年來,也看透了,六界浩大,總有避無可避的時候!如今既是為末址,也是為六界!”
音楠垂眸難免動容,看著已經受傷的耿青穆,在醒來之後已然目光堅定地望著自己,同其他所有人的目光匯成了一條載滿希望的長河。
遲默曾經總說,自己做君上其實是沒有選擇的事情,自己沒有選擇,末址眾生何嘗不是沒有選擇,而自己這位君上當的又實在是拿不上臺面。不知道,她有沒有想過,其實自己也能看到這樣一條長河。
“你又來做什麼?”這裡頭還有一位,就算是迎親之禮的安排,都沒有排到的人,炎胥蘿。
“君上,今日之後,君上怎麼罰我都行,但是我炎胥蘿不甘於耿青穆之後,君上知曉我的性子,耿青穆就算是是作為凌師尊的弟子必然參與此事,可是,這樣的大事,耿青穆說不準還沒有我能耐,就當是不知天高地厚,提前將自己的劫數過了。此後能活著,罰也就罰了!”
多說無益,如今的末址,如今的自己,都同遲默那時不一樣了。
音楠轉身,看著陌桑神君法相仍顯,神力之下,星辰在自己身側水水滴般顆顆隕落,其腳下似又有一道無形之界,將對峙之中所吸納卻無法運化的力量,悉數沉入這無形的深淵之中,伴隨星辰之光,無根山的地脈艱難承受著一切,地動山搖之間,彷彿覆滅就在眼前。
音楠此刻只覺心中有一道力量,彷彿來自淵域,又彷彿來自浮楠山閉關的那些時日,那些劫數……力量如涓涓細流正在匯聚,但音楠卻被眼前景象所擾,力量只能聚成溪流而難以匯成江海。
閉關之時的那些劫數……
“造化萬劫以護末址。創滅之力造化萬靈……”音楠忽然靈臺閃出了霽歡的模樣,她似乎在告訴自己什麼。
夜笙再次化成長劍,從陌桑神君身後突然出現,長劍向著甘暘,甘暘的眼神有一瞬變化,看著眼前費力攔著自己的這位神君,還有那位自己極其討厭之人揮下的劍,止住了自己再次浪費時間的想法。
這個時間,也夠了,末址之境這裡出了一些意外,但是這個時間,已經足以讓九重天的目光聚集在這裡了。
夜笙落入甘暘周身的閃電之中,卻未能傷其分毫,好在甘暘的力量失了源頭般,被夜笙定住,其力勢弱。就在這個間隙,音楠和陌桑卻感覺神魂之中,被一個影子侵入一般,雙雙退出丈遠。
“極界同末址之境,到底有何干系?”音楠朝著甘暘問道,“霽歡,到底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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