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救火?”音楠幾乎是脫口而出,可是方才自己經過的是什麼,為何這不過才一剎那便又……失火了?
不明所以,不知其意。
音楠低下頭,看著自己正在一處小舟之上,夜風微涼,帶著潮溼之氣吹在臉上,又像是夾雜著更多的冷冽,在臉上劃出一道道口子,細密的疼痛,讓他恍惚一剎又馬上想起了自己是誰。
淳于慕!而前面的人雖是背向划船,但他知道她就是……
“阿月?”淳于慕試探著喊道,“我們去何處救火?”
話一出,卻見這大湖對岸一座房屋,幾乎是在眨眼間映入眼簾,還不見其樣子,便被烈火吞沒,火焰高漲,有灼天之勢。而阿月撐船迅速落漿靠岸,說是救火卻也只是站在大火之外,一臉焦急痛心地看著。
火勢太大,好在只有孤房一座,不至於成連片火海,淳于慕擋在阿月之前,以免這火光將阿月傷到。
淳于慕只覺此時自己,有些不知今夕為何夕的錯亂感,甚至對於這個名字的認同也並不深。但是對眼前阿月,心中卻多了一股不明的疼惜。
“還是來不及了!”阿月那張已經被火光映得兩頰緋紅的臉上,沒有了色彩,只剩下無盡的落寞。
淳于慕還是自然而然地拉起了手,柔著聲音,安慰阿月道:“不過是一處廢棄的房屋罷了,燒燬了,我們重新又蓋就是!”不知為何,他心底仿似知道,這裡頭並沒有人住。
大火之下無人受傷,已是萬幸。
夜色在火光燃燼之後,又變得更加沉重起來。這沙地所吸收的熱氣,也在如墨一般的涼夜中,退卻了餘溫。而圓月此刻從雲層後露出,將阿月落寞的面龐照的透亮,眼中的落寞之色,讓淳于慕不禁更加心疼起來。
看著這一堆灰燼,再沒有一星半點可燃之物,被月光帶來的冷風,吹進了正閃爍繁星的湖面,阿月有些無力地坐下,淳于慕上前,將自己的外袍團成一團,道:“夜裡涼,坐在這上面。”
“你說的不對,也不是廢棄的……只不過……”阿月沒有看他,仍然望著灰燼像是在想一些過去,淳于慕心再次揪了起來,忍不住想要去抱一抱她,就像是這個模樣的她,不應該為著這一場大火如此神情,可是自己要做的事情卻沒有依憑,正要伸出去的手臂,懸在空中不知該收回還是放下。
誰知阿月反倒是順著,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的懷中,轉而看著他的眼睛,語氣之中有著蠱惑,道:“有酒嗎?”
“酒?”
“對,帶酒了嗎?”阿月不等他回答,低頭看了看,自己動起手來,從他懷中竟真的掏出了一壺酒。
酒香四溢,讓淳于慕一瞬間靈臺清澈,對,他想了起來,自己到此處來尋找義兄,遇到了阿月,在此處的時光走馬觀花,但皆是二人一處,相談甚歡,言笑晏晏,此後二人在月色之下,共許此生。
奈何,諾言剛完,此處燃起了大火,二人便來了此處救火……
“想起了嗎?”阿月飲了一口酒問道,“你方才那樣神情,倒不似一貫的你了,是在吃味不快嗎?”
“什麼?”淳于慕不知道阿月這“不快”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同你說過,此處此前住著我青梅竹馬的阿兄。他不同意我二人來往,你同他有過一番過節,為了你,我同他也吵了多次。他寒了心離開之後,我便一直將屋子留著。方才,我也只不過因著這段往昔一同長大的情義,著急了一些,但你的不理解……我以為是心中吃味了。”
阿月雖然眼底仍有一絲落寞,但言語卻輕快了許多,在他側臉輕吻之後,溫柔地勸他道:“我阿月既然已經認定了你,自然此後要同你一處的。我們就在這沙漠之中,同師傅們一起生活,神仙眷侶,不問世事,豈不快哉!”
“可……我義兄……”淳于慕依稀記得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完。
“他自然同師傅也做這神仙眷侶!”
阿月說完,將酒壺遞到了淳于慕的唇邊,轉而將壺口傾斜,笑容帶著同這眼睛之色不一樣的嫵媚,勾動著他的心絃。像是在哄著他,將這四溢的酒香吞進肺腑。
音楠看著這天空之中的月亮,倒影在了阿月的眼眸之中,為這雙眼睛添了更多的風情,而唇邊的酒雖芬芳,但同記憶之中的味道還是有差,他沒有飲下這口,已經從壺口滴下的冷酒,只反覆想著方才眼前阿月說的這番話,還有嘴角這笑著的弧度……
當初的此時,只是淳于慕與阿月,也是一段難於割捨的記憶,當初此時,他也曾有過念頭,同她就在這無盡的沙漠之中,過這般沒有任何打擾,更沒有什麼煩惱的日子。
可是……
一切都不對,他並非淳于慕,她也絕不是阿月!
他不知道霽歡如何了,面對此景,雖然不對,但是這目光沒錯,他有些徘徊甚至沉溺,酒就在唇邊,飲下會如何?他將酒從唇邊別過去,接在了自己手中。心中隱痛再次傳來,彷彿自己的一個念頭間,帶動這心,也被何物所牽扯,是什麼呢?
是那些無盡蔓延著,像荒草一般瘋長的思念嗎?
而自己能遇到這樣的景象,再次來到半落璧,再次看到還是阿月的霽歡,是否因為……她已經……
不能耽於其中了!
音楠將手中的幾滴酒灑向了空中,眼前的人一愣,便化成了黃沙,又於月色之中歸於寂靜。
而天幕落下,自己又站在了小次山竹屋的外頭,裡面笑聲朗朗。音楠感受著才不過三個呼吸前,手中被酒水滴落還有的冰涼,一時之間不知道前面燈燭明光之內,是否是霽歡已經在等著他了。
音楠的心神又被什麼攥緊一般,等他閉上眼睛,將這不適驅散,抬頭,卻看見霽歡拉著一個小娃娃,站在臺階之上。
沙漠夜色已經退去,從記憶深處消失不見。
自己手中多了一枝朵朵爭豔開放的梨花,霽歡拉著那個小女娃子施施然地笑著,指了指自己的髮髻,那長髮未著裝飾,卻讓霽歡的臉顯得更有風韻一般。
“爹爹!”那孩子就這樣突然脫了霽歡的手,笑著跳著跑了過來,還沒有自己的腿高,抬頭望著自己撒嬌,“孃親說爹爹去雪塢之中給我們偷花了。可是爹爹,為何只有一枝啊?是阿唸的嗎?”
“阿念?”音楠喃喃念著這個名字,女娃娃的聲音模樣還有這個名字,都同記憶之中的某一處疊合,但卻恍惚並非嚴絲合縫,可是一瞬之間,那錯開的縫隙像被一道力給強行合上了。
“爹爹?”阿念看著他,繼續比劃著道,“是耿伯伯發現了爹爹,生了氣不讓爹爹摘嗎?可是雪塢之中那麼多的梨花,爹爹不過摘兩枝,一枝給阿念做花環,一枝給孃親簪發,怎麼,耿伯伯這樣小氣嗎?”
“阿念。”霽歡上前來,將音楠手中的梨花枝拿在了手中,變成了一朵梨木花蕊髮簪,然後交給阿念,道,“爹爹定是看到雪塢中的花太多太盛,以至於忘記了,耿伯伯一向喜歡阿念,下次阿念自己去摘。來,孃親的髮簪送給你了!”
阿念終於笑著拿著髮簪跑開了,遠處的豆子拉著阿念往後山跑去。
“你怎麼了音楠?”霽歡問道,“看你這臉色不對……”
“霽歡……”音楠將伸手將霽歡拉的更近一些,看著她的錯愕,再將她緊緊抱住,頭埋在霽歡的後頸,聲音嘶啞著問道,“什麼時候回來的?你去了哪裡,我找不到你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音楠,你怎麼會見不到我呢?是又想起當年的事情嗎?”霽歡的聲音在耳畔,吐息也十分清楚。
音楠不知道同霽歡說的是不是一件事情,也並不想去追問這個當年是何時,眼下他只記得,自己似乎曾經失去過她,而如今她在自己面前,於是便只輕聲地“嗯”了一聲。
“都已經過去了,過去了很久了,你看阿念已經這樣大了,大的可以喚爹爹了!”
“霽歡,再也不要讓我找不到你了!”
“放心。”霽歡說完,分開看著音楠道,“今日浮楠山比武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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