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
他神色一正,目光凜然,不再猶豫,直接對著依然跪在冰冷玉石地面的李流雲,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質疑的決斷道:“小云,起來吧。”
“此事已明,其中或有誤會但你清白天資,青雲朗朗乾坤,斷不會容不下一個自家英才。”
“掌門師兄——!”蒼松道人卻聽得臉色驟變,失聲驚呼道。
“此事絕非尋常,魔教妖人兇險惡毒,手段層出,我等切不可掉以輕心。”
“所謂寧殺錯,絕不放過。”
“此時若一念之仁,縱容此子歸去,待其羽翼豐滿,引動魔窟,禍亂青雲根基,那時再追悔,便已遲矣。”
“萬萬三思啊。”
最後那句“寧殺錯,不放過”,如同撕裂錦繡的鈍刀,驟然割裂了大殿中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緩和氣氛。
道玄真人的臉色瞬間變得前所未有的嚴肅,甚至透著一絲從未對同門顯露過的寒霜。
“蒼松師弟,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這聲斷喝,威嚴之盛,遠超以往任何一次。
殿內燭火彷彿都為之一暗,無形的壓力如同泰山傾覆,轟然壓在蒼松道人身上。
蒼松道人只覺渾身劇震。
“若真如你所言,寧殺錯不放過,那我等正派人士,又與那魔教賊子,有何區別?”
“蒼松師弟,你仍需多研習道義啊。”
道玄真人說道。
蒼松道人見狀,也微低著頭道:“師兄教訓的是。”
“諸位若無異議,此事便這般揭過吧,李流雲留下,諸位便可回去了。”
“是,掌門師兄。”商正樑、天雲道人各自向道玄揖禮,又對田不易投去一個隱含提醒的眼色,方才默默退出大殿。
水月大師廣袖微拂,冰冷如水的目光在蒼松道人的背影上短暫停留,旋即化作一絲不易察覺的諷意,悄然而去。
曾叔常走近田不易身邊,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不易,放寬心。”
田不易緊繃的胖臉上肌肉抽動,鼻中重重“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末了還不忘看了李流雲一眼。
與此同時。
蒼松道人也拂袖轉身,厚重的殿門光線在他陰沉側臉上切割出明暗交織的刻痕。
他腳步踏在光滑如鏡的玉磚上,發出“篤、篤、篤”的聲響。
每一步都帶著隱忍未發的戾氣,直至那道鐵灰色的身影完全融入殿門外深沉的夜色。
殿內,萬籟俱寂,唯有燭火畢剝的微響。
道玄真人緩緩步下九級玉階,墨綠道袍垂落無聲。
他沒有立即說話,只是踱了幾步,目光深深看著站在一旁的李流雲,“傷勢如何了,可還撐得住嗎?”
李流雲微一躬身,肩頭玄牝劍匣穩如山嶽:“勞掌門師伯掛心,弟子無礙。”
“呵呵,那便隨我來吧。”
……
……
通天峰。
祖師祠堂。
夜風吹過廊外古松,帶來沙沙細響,彷彿低語。
殿前的月下小徑狹窄而幽靜,石階被歲月打磨得光滑圓潤,邊緣生著絨絨青苔。
月光如水銀瀉地,將祠堂古老的木構建築輪廓映照得格外清晰。
簷角的瑞獸石雕在清輝下拉出長長的、靜默守望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