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大正十一年,一場飛蝗席捲了整個關中大地。
隨後,便是數月的大旱。
因著三月未見一滴雨,原本還算寬闊的渭河河道,如今已經幹得只剩下一條潺潺的溪流流淌。
河道兩岸平整的千里沃野,業已化作一片焦土。
此時,河水乾退後裸露的河床之上,一名身著粗布麻衣的清瘦少年,正冒著炎炎烈日拿繩子丈量河堤的高度。
少年名叫趙序,雖來到這個世界只有幾日,卻是土生土長的關中娃子。
“序哥兒,序哥兒。”
趙序正量得認真,遠處忽地傳來一道風風火火的呼喊聲。
未等趙序抬頭,一名面黃肌瘦宛如竹竿一般的青年,已經跑到了河堤邊上。
趙序抬頭,與他相望:“怎麼了?”
青年小名喚毛狗兒,沒有大名,乃是趙序自小的玩伴。
迎上趙序疑惑的眼神,毛狗兒忍不住滿臉興奮,手舞足蹈。
“序哥兒,我剛聽行腳的販人說,馬三王的北瑣紅軍已經攻下南陽,在南陽豎起了義旗,廣邀天下英豪聚義反抗韃子。”
“嗯!”
趙序面容不變,輕輕嗯了一聲,反問道:“然後呢?”
毛狗兒咧嘴道:“反正這關中也旱得也沒法活人咧,咱叫上二憨他們一塊兒投義軍去唄!”
“不去!”
趙序的回答簡單幹脆。
毛狗兒急了,縱身跳下河堤一把拽住趙序的手臂,一臉急切道:“不去投義軍,難道等著餓死嗎,你不會指望韃子的官府能給咱們一條活路吧?”
趙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起身轉頭望著這個才認識兩日的小夥伴,蹙眉問道:“你忘了我大哥怎麼死的了?”
趙序這話一出,毛狗兒頓時一愣,隨後有些訕訕的放開趙序的手臂。
“那個,我沒想到這茬嘛......”
毛狗兒撓撓頭,小聲辯解了一句。
卻仍是有些不忿地嘟囔道:“狗日的韃子和紅巾賊,就沒一個好東西!”
趙序搖搖頭,沒有接話。
因為他的大哥,或者說原身的大哥,就是遇上了紅巾賊造反,才被韃子抓成壯丁,最後死在了去鎮壓紅巾賊的路上。
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
關鍵在於,這裡雖然是一個似是而非的亂世,與他記憶之中的元末亂世相差甚大。
但一些大事件的歷史走向,依舊與他知道的歷史出入不大。
因此,不論是於情還是於理,他都不可能去投紅巾軍。
就算要投,也得先找到一個姓朱的和尚。
當然,在這個時空,他或許不姓朱,也不一定是和尚,可能會是道士什麼的......反正,很難找。
“天爺爺誒,這世道沒法活人咧。”
毛狗兒嘟囔著,見趙序不搭話,頓時一臉悲憤地仰頭望天。
趙序懶得理會毛狗兒突如其來的矯情。
他需要儘快量出河堤的高度,計算出需要多大尺寸的水車,才能將河裡為數不多的河水引到田間灌溉禾苗。
實在是沒心情去管什麼韃子和紅巾賊。
畢竟在這樣的亂世凶年之中,投紅巾軍未必能活,但沒有糧食是真的會餓死。
一直到他量完收工,毛狗兒依舊在無語問蒼天。
“走了!”
趙序一腳踹在毛狗兒的屁股上,打斷了毛狗兒與老天之間的問答。
毛狗兒回神,垮著臉與他一塊兒上了河堤,朝不遠處的村子走去。
村子背靠驪山,名叫太平村。
村子不大,約莫百十來戶人家,隸屬於雍州路驪縣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