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發出一聲不敢置信的尖叫，它感覺到自己與那部分力量的聯絡，正在被強行切斷。
它引以為傲的汙染之力，在那枚詭異的石幣面前，竟好比泥牛入海，連個浪花都翻不起來。
“現在，輪到我了。”
葉梟睜開眼睛，他伸出手，對著那已經陷入呆滯，即將被心魔徹底吞噬的敖靈霜，輕輕一彈。
一枚由他剛剛回收的，那些狐族畸變體的“怨恨”所鑄造的，全新的眾生幣，悄無聲息地沒入了敖靈霜的眉心。
“以毒攻毒。”
那枚充滿了純粹惡意的石幣，在進入敖靈霜識海的瞬間，非但沒有與心魔的力量同流合汙，反而好比一頭闖入了別人領地的餓狼，開始瘋狂地反向吞噬起了那股入侵的惡意。
敖靈霜猛地渾身一顫，那雙即將被黑暗徹底吞噬的眼眸，重新恢復了一絲清明。
她看到了，在她的識海之中，兩股同樣汙穢，同樣邪惡的力量，正在進行著一場最原始的相互吞併。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她驚駭地看著葉梟。
“沒什麼。”葉梟的語氣很平淡，“只是在你的院子裡，放進去了另一條更兇的狗罷了。”
“現在，你要做的，就是在它們兩敗俱傷之後，成為那個，能同時握住兩條鎖鏈的新主人。”
葉梟的話，好比暮鼓晨鐘，狠狠敲在了敖靈霜的心頭。
她瞬間明白了葉梟的意圖。
他不是在幫她驅逐心魔，他是在逼她，去直面自己內心的黑暗，去理解，去掌控，甚至去利用這種，她過去一直畏之如虎的力量。
這無異於，一場豪賭。
贏了，她將獲得精神層面的蛻變，真正做到駕馭雷炎，掌控人心。
輸了，她就會被兩種惡意同時撕碎，萬劫不復。
“我……”
她剛要說話，葉梟卻打斷了她。
“記住，你是要成為女王的人。如果你連自己內心的那點垃圾都清理不乾淨，那你還是趁早，找個地方，安安穩穩地當個花瓶吧。”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敖靈霜骨子裡，那份屬於龍族的驕傲。
她咬緊牙關，那雙紫金色的豎瞳之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堅定。
她不再壓制，不再逃避，而是主動沉下心神，開始運轉那篇《九霄龍雷變》，去感受，去分析那兩股正在她識海中相互廝殺的惡意。
看到這一幕，那巨大的黑影，終於感到了真正的恐懼。
它發現，自己面對的，根本不是一個普通的修士。
而是一個，將人心，將法則，都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怪物。
“你……你究竟是誰！”它發出驚恐的尖叫，那由黑霧組成的身體，開始變得不穩定起來，轉身就想逃回那無盡的黑暗之中。
“想走？”葉梟冷笑一聲，“把我的貨，扔得到處都是，現在就想一走了之？”
他伸出手，對著下方那片已經被黑霧徹底籠罩的狐族城鎮，凌空一按。
“眾生之音，起。”
一股無形的波動，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
下一秒，所有狐族，無論是否被畸變，他們的腦海中，都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了同一個畫面。
那是塗山夭夭，那個膽小的小狐女，正用一根小木棍，在地上挖著坑。
她的小臉上，滿是緊張與期待。
她將那枚黑色的“復仇種子”，小心翼翼地放進了坑裡，然後，又毫不猶豫地，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將一滴鮮血，滴在了種子上。
做完這一切，她對著那顆種子，用一種稚嫩，卻又無比認真的語氣，許下了一個願望。
“種子，種子，請你快快長大。”
“我不要報仇了。”
“我只希望，你能保護媽媽，保護大家。”
“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
一個最純粹，最乾淨，不含半點雜質的，“希望”。
當這個念頭，透過葉梟的力量，傳遞到每一個狐族心頭的瞬間。
那顆被埋在泥土裡的黑色種子，猛地顫動了一下。
它表面的黑色硬殼，寸寸碎裂，露出的，卻不是猙獰的魔藤，而是一抹，好比初生朝陽般，溫暖而又純淨的金色光芒。
那光芒，並不刺眼，卻帶著一種，足以驅散一切陰霾的力量。
金光所過之處，那粘稠的黑霧，好比烈日下的冰雪，發出了“滋滋”的聲響，被迅速地淨化，消融。
那些正在瘋狂攻擊的畸變體，身體猛地一僵，它們眼中的暴戾與瘋狂，正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迷茫，和解脫。
它們的身體，不再是化作塵埃，而是在那金光的照耀下，重新變回了狐族的模樣，然後，無力地昏倒在地。
“不！這是什麼力量！”
那巨大的黑影，發出了淒厲的慘叫。
它感覺到，自己賴以生存的“怨念領域”，正在從根基開始，被徹底瓦解。
希望，是所有負面情緒，最根本，也是最強大的天敵。
“現在，你明白了嗎？”葉梟看著那在金光中，不斷縮小的黑影，緩緩開口。
“我之所以放任你汙染這座城，不是因為我阻止不了。”
“我只是在等。”
“等這裡的絕望，足夠濃郁。”
“因為只有在最深的黑暗裡，那怕只是一點點的希望之火，才能燃燒得，如此的明亮，如此的，動人心魄。”
他不是在驅魔，他是在佈道。
用一場最深沉的絕望，來襯托一個最純粹的希望，然後將這個“希望”，深深地烙印在每一個狐族的心裡。
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那黑影，終於徹底崩潰了。
它所有的惡意，所有的怨念，都在那純粹的希望之光面前，被淨化得一乾二淨。
最終，它化作了一顆只有拳頭大小，晶瑩剔透，仿若黑水晶般的核心，從半空中掉落下來。
葉梟伸出手，將那顆核心，接在了手裡。
這是一場災禍之後，留下的最本源的“心魔法則”結晶，價值連城。
就在這時，敖靈霜也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周身的氣息，變得無比的沉凝與內斂，那雙紫金色的豎瞳之中，少了幾分暴戾多了幾分深邃。
她成功了。
她不僅降服了那兩股惡意，甚至還將它們，煉化成了自己的“心魔”，成為了守護她道心最強大的兩尊門神。
從此以後，任何精神層面的攻擊，對她都再也無效。
她看著葉梟，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這個男人，用一場災難，為她完成了一次最徹底的洗禮。
黑霧散去，金光斂沒。
整個狐族城鎮，除了滿地的狼藉，和那些昏迷不醒的狐族之外，一切又恢復了平靜。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事情已經結束的時候。
一個身影，從聖樹的陰影中，緩緩走出。
正是那個，在心魔降臨時，就第一時間消失不見的首席史官塗山鏡。
他沒有昏迷，也沒有被畸變。
他的衣衫，一如既往的整潔，臉上也重新掛上了那副儒雅從容的微笑。
他看著葉梟，輕輕地鼓了鼓掌。
“精彩，真是精彩。”他由衷地讚歎道，“葉先生，您為我們，上演了一場神乎其技的名為‘拯救’的大戲。”
“只可惜……”
他的話鋒，猛地一轉，那雙狐狸眼中，閃過一絲冰冷而又得意的光芒。
“這場戲的劇本，從一開始就是我寫的。”
他說著，從懷中取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由白骨製成，上面刻滿了詭異符文的祭壇模型。
在祭壇的頂端，還殘留著一絲，與剛才那心魔，同根同源的充滿了不詳的黑色氣息。
“自我介紹一下。”
塗山鏡對著葉梟，優雅地躬身一禮。
“在下塗山鏡萬妖國首席史官。”
“同時，也是這心魔災禍的召喚者。”
“葉先生，歡迎來到我的狩獵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