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有此理!”太監們走後,周敦吉、張名世這幾個暴脾氣的將領氣憤異常。陳策只是長嘆一聲,卻無可奈何。軍餉是沒指望了,好在部隊也確實需要冬衣,能領到冬衣也是好事。
於是,這支由川浙兩軍合兵成的援遼大軍便謹遵軍令,兵發遼東了。雖說農曆二月的天氣,遼東依舊寒冷,不過從京師修到山海關的官道都還平整好走,部隊也就沒遇到什麼麻煩,十日不到便出了關。
誰知這一出了關,便有信使來報,原來就在二月廿一,部隊接到開拔命令的那天,努爾哈赤親率大軍,兵分八路進攻瀋陽的門戶奉集堡,在陳策收到訊息之日,奉集堡已經淪陷,遼東重鎮瀋陽就暴露在後金八旗的鐵蹄之下!
在通州駐紮了好一段時間,眾將的思想都還沒有轉變過來,彷彿遼東的戰事並沒有那麼緊迫似的。豈料這東奴韃子不動則已,一動竟然進展如此神速,彷彿大有一鼓作氣拿下遼東之意,這讓軍中將士們都隱隱有了不詳之感。
在這支援遼大軍中,縱使是陳策、戚金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將,也沒有與後金直接交戰的經驗。陳策當年援朝時曾到過遼東,只是略微瞭解當地民風、氣候等等,也沒有與後金交戰過。
可以說,在這一群將領中,十七歲的呂渙真反倒是最瞭解後金八旗的人了,她好歹讀過那麼多史料,知道後金八旗的基本編制以及戰法裝備等等。可是她人微言輕說不上話,就算能說上話了,又如何讓這些將領們相信自己的話呢?畢竟呂渙真是川人,此前也是從未親自到過遼東的。
三月十二,後金軍渡過渾河,圍攻瀋陽。也正是在同一天,援遼大軍抵達遼東都司衙門所在地遼陽。遼東經略袁應泰親自出城迎接大軍。
“閣下便是援遼總兵官陳策?”袁應泰顯然是有些驚慌,見到陳策連儀表都有些顧不上了。
“末將陳策,見過袁經略!”陳策與諸將紛紛單膝下跪道。
“哎!都起來,都起來!”袁應泰急道,“瀋陽危在旦夕,還需要我等勠力同心,擊退東奴韃子呢,萬不可如此多禮!”
“援遼大軍遠道而來,甚是辛苦,理應歇息幾日再行,可是如今瀋陽被圍,軍情似火,只能是今日權做勞軍,明日便請陳軍門帶兵前去營救瀋陽......”
“我大軍既然到此,豈有不救沈之理?”陳策道,“只是我大軍多月軍餉不濟,士氣低落,若只是酒肉勞軍,恐怕......”
“嗨!我怎麼會想不到這些!”袁應泰讓隨從們將馬車上蓋著的布一掀,裝著白花花銀子的大箱子便暴露在了眾人眼前。幾個月不見軍餉的川浙兵們都睜大了眼睛。
“將士們遠來辛苦,豈能不賞?”袁應泰高聲說道,“這些銀子不多,先賞給將士們,若是能擊退東奴韃子,遼東都司衙門還要論功行賞!”
真金白銀,再加上袁應泰的這一番表態,川浙兩軍總算是士氣大振。陳策也感到十分欣慰,還好袁應泰不是個吝嗇鬼,能出一筆銀子安撫軍心。他這筆銀子拿出來,這次救援瀋陽的勝算便又大了幾分。
“袁大人一片苦心,我川浙將士怎能不體諒!”陳策趁機鼓勵士氣道,“我援遼將士必將同心抗敵,不死不休,敢言後退者殺無赦!”
“同心抗敵,不死不休!”將士們齊聲高呼道。隨後袁應泰便帶著手下們開始派發銀子。一時間,臨戰前的緊張氛圍消失了不少,軍中充滿了歡聲笑語。
不過此時,軍中最糟心的人就是呂渙真了,她原本還想再犒軍結束後私下去見戚金,勸說他進言不要救援瀋陽,誰知陳策竟然說出了“敢言後退者殺無赦”這樣的話,如此一來自己還如何開口?
歷史上遼東的丟失,就是在瀋陽破城後,後金又勢如破竹攻下遼陽,這才導致遼東門戶洞開,被後金所佔。如果此時呂渙真能夠勸說陳策不要救沈,而是將軍隊留在遼陽憑城固守的話,說不定遼東大戰還有能挽回的機會!
“這下要如何是好!”呂渙真眼睜睜看著歷史按照史書上的描述一點點發展下去,卻束手無策。
“難道......只能寄希望於在野戰中打敗後金八旗了嗎?”
第二日拂曉,大軍往瀋陽全速前進,上午便到達了瀋陽以西的虎皮驛,瀋陽城近在咫尺。
可是當大軍行至虎皮驛時,卻迎面撞見了一支身穿明軍制服的潰兵,他們帶來了一個令人崩潰的訊息:瀋陽已經失陷。
“兩天!只有兩天不到的時間,瀋陽就失陷了?”陳策幾乎是有些絕望地吼出了這句話。瀋陽是大明自建國以來經營至今的軍事重鎮,兵精糧足、城牆高大,任誰也不會想到這樣的一座堅城,竟然在兩天內就失陷了。
“將軍,瀋陽確實沒了!”那夥潰兵的頭領哭著說道,“東奴韃子已經進城了。尤世功、賀世賢兩位總兵已經殉國了呀!”
陳策等將領朝著瀋陽方向遠遠望去,幾縷黑煙自那個方向緩緩升起,瀋陽,或許是真的已經落入了韃子之手。若是繼續按照命令走下去,大軍難免要與後金軍在瀋陽城下野戰。
要冒險與後金野戰嗎?陳策知道與後金野戰並非明智之舉,能避免就儘量避免,可是軍令如山,瀋陽就在眼前,後金剛剛攻下瀋陽,想必也是疲憊不堪......要冒這一次險,帶領將士們建立曠世奇功嗎?
大受打擊之餘,川浙軍的眾人現在面臨著一個極其困難的選擇,是放棄近在咫尺的瀋陽,退回遼陽固守待援,還是趁著後金剛剛打進瀋陽城,立足未穩,奪回這座大明經營三百年的遼東重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