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議已畢,眾將都領了號令,也都戀戀不捨地相互道了珍重後才散去。他們誰也不知道,這一仗打完以後,還有沒有機會或者再見到彼此。
許纓作為民政廳主事,在此戰中將和她下屬的其他官員一起,留守在相對最安全的東江島。今日在義州的軍議結束後,她便要返回東江島了,而呂渙真還會在義州停留幾日。也就是說,這也是這兩人在戰前最後一次見面了。
軍議結束後,呂渙真一人還留在正廳中,看著桌上的地圖,思考是否有未竟事宜需要交待的,豈料許纓竟去而復返,喚呂渙真去後堂一敘。
“姐姐,有何事不能在此直說?”呂渙真疑惑道,“為何要去後堂?”
“你來便是。”許纓笑道,“我們給你尋了些好幫手。”
呂渙真跟著許纓來到後堂,一掀開門簾便看見沈貓兒身後帶了兩個女子,一見著呂渙真便拜倒在地。
“貓兒,這二人是......”
“我來為你介紹吧。”許纓上前牽起一名十分年輕的小姑娘,帶到呂渙真跟前,“你還記得,沈貓兒說你身邊連個貼心的人都沒有,要給你尋一個來麼?瞧,我倆給你一同物色了個小丫頭,你看著是否還面熟?”
呂渙真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名身穿粗布襖裙的小姑娘,她確實感覺似乎在哪裡見過面,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倒是這小丫頭抬起頭來,水汪汪地大眼睛看著呂渙真,虎頭虎腦地說了一句:“呂小娘子,俺是聶憐兒啊!”
“聶憐兒?”呂渙真這才如夢初醒,睜大了眼睛道,“你都已經長這麼大了!”
這小姑娘,便是天啟元年呂渙真從鎮江堡退回朝鮮時,在獨身逃跑的路上救下的那個聶憐兒。當然,聶憐兒也算是救了呂渙真的命,那天若不是她在背後砍了那八旗兵一刀,若不是她在山洞中照料昏迷的呂渙真,可能也就沒有後來的東江鎮了。
可以說,這兩人互為救命恩人的關係。當沈貓兒苦苦在為呂渙真尋找一個既可靠又得力的貼身侍女時,是許纓給她推薦了這個曾經救了呂渙真一命的聶憐兒。
聶憐兒的父親聶權此時還在耿仲明的魁字營服役,已經晉升成了百總,率領一支百人隊作戰。然而安民司還是對其一家進行了詳盡的調查,確定政治上絕對可靠,這才帶到了呂渙真這裡。
“呂小娘子,這聶憐兒機靈可靠,又出自良善之家,卑職以為是做您身邊侍女的最佳人選了。”沈貓兒說道。
“憐兒當然是個機靈的姑娘。”呂渙真點點頭,“只是我這裡各類文書繁忙,聶憐兒,你可能識字?”
“回呂小娘子話,憐兒是識字的!”聶憐兒回答道,“俺爹爹在東江軍中當差,將那東江軍軍規中的字都認全了,還和一個姓黃的總爺學了好些文字,他回家後都教給俺了。現在俺在家中,已經能讀得懂爹爹寄回來的家信了。”
這便是掃盲的作用了,呂渙真強制東江軍將士人人都要背誦軍規,不但讓東江軍幾乎人人能識字,也提高了東江鎮百姓整體的識字率。
“能識字便足夠了。”呂渙真笑道,“快下去換個體面些都行頭吧。”
呂渙真知道聶憐兒的知識水平也是有限的,但是已經能達到行使侍女職責的最低要求了——機靈、能大概識字、忠誠,這就足夠了。
沈貓兒身後下拜的另一女子,呂渙真認得,她是天字營副官秦大紅的妹妹秦二紅,也是紅字營為數不多仍舊倖存的老兵之一。她和姐姐秦大紅是雙胞胎,長相上只有細微差別而已。
“貓兒,你將二紅帶來做什麼?她不是在天字營中任職麼?”呂渙真問道。
“呂小娘子,您身邊一直沒有個貼身的護衛,卑職和許娘子都以為不妥。”沈貓兒回答道,“從前咱們東江鎮規模不大也就罷了,如今咱們已經成了韃子的眼中釘肉中刺,難保韃子不會派奸細尋機會行刺您。秦二紅是咱們紅字營的老人了,久在行伍,又是個女子身也方便,因此卑職安排她來做您的貼身侍衛。”
“大紅在天字營已經做到把總了,如今大戰在即,將她突然調來做我的侍衛,怕是會動搖軍心吧?”
“呂小娘子不必擔心。”秦二紅拱手道,“卑職已將接任者安排妥帖。咱們東江軍都是按照操典練出的兵,佇列號令都是通用的,即便換將,也並無大礙。況且若是呂小娘子有了什麼三長兩短,咱們東江鎮才是真要遭滅頂之災了。”
“言之有理。”呂渙真點點頭。她是有想法改革東江軍軍制,加強中樞的指揮作用。如今金軍入侵在即,改革之事只能暫緩。但是自己身邊能再多一個身邊人,也算是改革的開始吧。
如此一來,呂渙真的身邊事終於也安排妥帖了。許纓這才與呂渙真互道珍重,準備離開。
“民政司已經竭盡所能了。”離別前,許纓不無感慨的說道,“府庫中的,都是百姓們的血汗,還請妹妹善加利用,殺退韃子,保東江鎮一方百姓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