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具殭屍,渾身黝黑,線條勻稱,肌膚之上呈現月光銀色,有淡淡死氣從肌膚中飄出,看來已到了飛僵級別。
飛僵顧名思義,就是會飛的殭屍,已有簡單神智,又稱屍魔,一般都是修煉千年之久,不懼陽光和刀劍,會使用法術,可與化神境修士廝殺。
楊暖暖見過一次這具屍魔,當時在烏越部首領之子瑞銘的操控下吸食了一個反抗部族全部族人的神魂和鮮血。
當時遮天蔽日的黑霧死氣以及族眾們淒厲哀嚎的場景讓楊暖暖印象極其深刻。
那具屍魔也是烏越部能夠縱橫十萬大山數十年的重要依仗。
此時的屍魔一動不動躺在地上,再無縱橫無敵、凶神惡煞的樣子,淡淡黑死氣已然消散殆盡。
右胸處有個不大孔洞,看大小與竹竿尖端差不多。傷害最大的是在額頭處,一個貫通的傷口,傷口處光滑鋥亮,明顯是被劍之類的鋒利武器造成。
什麼人能夠用劍如此輕易地刺入這般強大屍魔的堅硬頭骨?而且那道劍意竟是透體而不發,凝在屍魔體內。
楊暖暖心中自有答案,沉默不語。
九劍樓之所以稱呼為九劍,是數千年前由九個意氣相投的劍仙結伴所創。
任你天地神仙、任你術法萬千,我一劍以破之,是謂劍仙。
九劍樓創立之初不服天地、不敬朝廷、不懼鬼神,卓然傲立於天地間。各方勢力對他們都是敬而遠之,絕不得罪。
數千年傳承下來,時光荏苒,九劍樓早已不是當年最初意氣風發的樣子,日漸世俗化,與各方的利益關係也早已盤根錯節。
九劍樓也不再是最初的九條劍脈傳承,已有大大小小數十條劍脈,近千弟子。
人多了自然矛盾就多,相互之間多有掣肘和制衡。但九劍樓依然是世間和山上一個極其重要的仙門勢力。
百多年前,九劍樓發生一起內亂,具體原因比較複雜,只是外界傳說有樓內強者向當時第一劍發起挑戰,並殺傷多人。
內亂波及面不小,涉及到更高層次的權力爭奪。
內亂很快就被平息下去了,但是平叛之後,九劍樓對外宣佈封山三十年。
直到三十年後,九劍樓再次出現世間,眾人才發現當年叱吒天下的很多強者都無影無蹤了。
有資格知道當年秘辛的修行者心中,當年那個單劍闖劍樓,一人毀半宗的叛徒,毫無疑問是當年九劍樓的第一強者。
雖然那個叛徒後來被拿下,但九劍樓內沒有任何人願意提及他的姓名,甚至說出他的名字都是一種禁忌,當年大戰的場所也被隔離封閉。
但楊暖暖少年練劍,最為敬慕天下劍道最強者,所以自從師父酒醉後說出這段故事之後,她暗中對當年樓內的第一強者崇拜到了極致處,也曾偷偷去到當年大戰處揣摩劍意。
就是這股劍意,熟悉而又陌生,劈天裂地、蔑視一切,對天地全無敬畏。
楊暖暖抬起身,小心翼翼地跨過兩具殭屍,向著小廣場對面的石門走去,陽光從石門照進來,溫暖而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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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炎熱,殘陽如血。
樂之渾身是血地趴在草叢裡,輕輕地抬起頭觀看著城頭的哨兵。
百里峒大敗之夜,虎躍部大部分折損在百里峒。迖越部族長藏晴戰死,所部也沒跑出多少。
甌越部在族長彭越帶領下叛了,和孚虎、彭巫率領的九黎部合兵一處,銜尾追來。
禽子楠敗回領地,兵力從出發時的七萬掉到了四萬。看起來好像還留下了不少人,但這損失的三萬可是能戰的“精銳”。
畢竟不是所有戰士都稱得上精銳,況且一支部隊也並非所有人都是作戰人員。
隨著百里峒的大敗訊息的傳來,其他三個隘口還有黑森林的三部聯軍無心戀戰,在士氣大振的九黎部戰士的追擊下,紛紛潰逃。
甌越部在大酋長筍強的帶領下,急於在九黎部新巫覡的面前將功補過,更是衝鋒在前。
耀烏城是烏越部最後的據點了,部族內所有的男人都披甲上陣,甚至女人都被動員起來上了城牆。
烏越部憑藉堅固的城牆已經與追擊而來的九黎部血戰了十餘日,硬是用近萬人的死傷擋住了九黎部和甌越部的進攻。
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隨著其他隘口的九黎部軍隊的陸續來到,隨著天上大巫的慢慢聚集,耀烏城陷落不過是這幾天的事情了。
十幾天前,樂之追蹤屍魔而去,由於屍魔御風速度太快,追了一天後就徹底失去了蹤跡。
他輾轉而回,遇到烏越部的潰軍從山腳下奔過,他蹲在山頂上,遠遠地目睹了數萬人爭相逃命的樣子。
隊伍中一夥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在一大群彪悍戰士的團團護衛下,一位身穿大紅錦袍,腰掛金刀,相貌英俊兩鬢微白的中年人騎乘著錦虎獸從山腳下匆匆而過,樣子雖然狼狽卻並不慌張。
在中年人的身邊,一位相貌英俊的青年朝著遠處的山頂上的黑影看了一眼,兩道冰冷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樂之認識這個年輕人,他叫瑞銘,是烏越部大酋長禽子楠的兒子,他曾驅動屍魔追殺過自己,自己逃得很慘。
瑞銘抬起手,用食指朝著樂之勾了勾,然後輕蔑一笑轉過頭隨著父親繼續前行。
一股強烈的殺意在樂之心中燃起。
但是,看著青年英俊的相貌,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緒更加強烈的佔據上風。
這種情緒說不清楚,有心酸?有仇恨?有無奈?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情緒。
只是覺得自己和青年應該很熟悉的感覺。
隨後幾天,樂之參加兩部在耀烏城外的兩場大戰,雖然殺敵不少,但是潛入城池的計劃卻始終沒有機會。今天他打算再試一次。
在石城的一側,一處城牆倒塌的地方,密密麻麻的人群簇擁著箭樓、扛著梯子向著那破口蜂擁而去,另外一群人從破口處湧出來,兩股人群對撞在一起。
聽著遠處隱隱約約的動靜,樂之藉著草木的遮掩順著一處汙水爬到了石牆下的一處排水口。
排水口不大,也就是狗身子大小,裡面用堅固的鐵柵欄擋住,一股腥臭的汙水從裡面流了出來。
樂之用手試了試,然後脫下黑袍,用黑袍包住了鐵柵欄,趴在地上靜靜地聽著石牆上面的聲音。
天色漸黑,遠處的嘈雜聲一浪高過一浪。樂之卻靜靜地趴在草叢裡,彷彿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