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斯抬了藍色的眼睛看了武柔一眼,沒吭聲。
說實話盯著她那藍眼珠子,很難分辨出來她什麼情緒,只能覺得她猶豫。
“你將手放下來,難道誰還打你了不……”武柔那個“成”字還沒落下,就見阿瑟斯鬆開了手,露出了裡頭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子。
她面板本來就白,還不是中原人的那種紅潤的白,而是冷灰色的慘白,捱了那一個巴掌印子都紅腫了,尤其的觸目驚心。
武柔頓時就驚了,她在宮中這麼久,託了徐充容的福,還沒哪個人找過她的麻煩,別說打她的人了,撐死了也就是對著她翻個白眼,愛答不理。
難道是因為徐充容隨駕去了洛陽行宮,所以她們覺得可以找茬了?
“怎麼回事?你倒是說話啊!啞巴了?”武柔平緩柔和的眉眼怒到了一起,露出了幾分戾氣。
阿瑟斯身子僵了一下,低著頭說道:
“……奴婢回來的路上碰見了王才人,她說……突厥人都是忘恩負義的卑劣之徒,看見奴婢就來氣,順手就打了我一巴掌。
奴婢請罪問她,不知道哪裡得罪了王才人?她說幾日前一個突厥王族,隨駕做侍衛中郎將的,在行宮行刺陛下,被擒殺了。說我們明明是喪家之犬,被陛下厚待收留,還不知道感恩,果然一脈相承都不是好東西……”
實際上突厥人反覆無常,確實很出名。
阿瑟斯說著就哭了,她哭起來都僵著身子,光流眼淚沒聲音,也沒動靜,只是驚慌地問:
“……才人,奴婢會不會被連坐治罪?可是奴婢也不認識那個行刺的突厥人啊,而且奴婢是高昌人種,只是在突厥出生罷了。”
武柔頭一次聽說皇帝被行刺了,心臟突突跳了一下,但是一想,訊息能傳到後宮裡來,還這麼安靜,應該是沒什麼大事。
她平復了一下自己受的驚嚇,說:
“放心,你又不是他親戚,大唐律沒有那麼連坐的。要是那麼連,同是漢人謀反的那麼多,漢人都得死光了。”
阿瑟斯聽聞,似乎心安了不少,但是依舊心事重重的。
武柔見她這個樣子,都替她覺得委屈。
好好的走路上,什麼錯沒犯,就捱了一巴掌、受了一頓羞辱!
怎麼也不能這麼算了。
“走,我去幫你打回來出氣!”武柔說。
阿瑟斯一聽就嚇到了,見她要走,上前兩步就拽住了她的胳膊,說:
“她……奴婢……是突厥人犯了錯,她打奴婢在情理之中……還是算了吧,鬧大了怎麼辦?”
武柔撒開了她的手,說:
“你是我的人,跟了我就不能無緣無故的受委屈。”
說著她眸光一轉,用眼尾瞪著她,問:
“再說謀反的突厥人又不是你,你錯在哪兒?!怎麼就在情理之中了?!”
阿瑟斯說不出來。
武柔黃鸝似的聲音冷笑了一聲,頗有些徐惠徐充容的神韻,盯著她的眼睛說:
“沒吭聲挺好,你但凡再辯解兩句,我就再也不管你這事了,以後受欺負捱打都自己受著。
我可不想一心替人出頭,結果人家不領情,還覺得我多管閒事。”
阿瑟斯立馬雙手端抱在身前,低下了頭,再也不敢攔了。
武柔抬步就往外走,阿瑟斯緊跟其後。
兩個人出了門,一路往王才人住著的地方走。
可是走到一半兒,武柔就覺得不對勁兒了。
以前宮婢們在宮中行走,路過的時候除了低頭行禮,就是低頭走路,主打的就是一個寂靜無聲,無知無覺。
可是今日,那些宮婢們跟她行禮之時,總是有人用警惕和厭惡的眼神多看阿瑟斯幾眼。
阿瑟斯那一頭金色的頭髮實在是太顯眼了,經過突厥人謀反那一事,恐怕不管是不是突厥人,只要明顯看著是胡人,在宮中都會受到排擠。
想到此處,她突然停住了腳步,看著已經路過的宮婢隊伍,說:
“不行,過去扇王才人的婢女一巴掌,只是出了氣,對你沒有什麼好處,以後她們該針對你還是針對你。
這事情得找徐充容做主,懲治王才人,好好立立規矩才行。”
阿瑟斯一聽,因為緊張而僵直的身子明顯鬆懈了下來,說:
“那咱們先回去吧,等充容娘娘回來再說。”
武柔聽聞,用眼睛瞟了一眼阿瑟斯,見她臉上的巴掌印子依舊很明顯,說道:
“等她回來你臉都好了,哪有還有證據,哪裡還有悽慘?……告狀要趁熱乎的,省得她抵賴。”
“那怎麼辦?”
“咱們直接去找韋貴妃去。”武柔說著就換了方向。
她現在又不是剛進宮的時候,韋貴妃因為那個“媚”的御賜稱號對她有偏見,懶得瞧見她。
如今經過一年的努力,她現在在韋貴妃的心裡,可是難得沉得住氣、踏實能幹,還不想著靠爬龍床一步登天的年輕人。
……雖然她心裡頭確實很想,但是現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