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柔看著劇烈晃動的窗欞,似乎已經看見了李善的痛苦和掙扎,她眨了眨眼睛,可是再也沒有眼淚可哭,而是用嘶啞著聲音說道:
“陛下將自己困在立政殿的寢閣裡,宮人時常能聽見他的哭聲,幾位娘娘想來勸他,他都沒見。”
李善聽了之後,就不動了,他是什麼樣的人?別人的痛苦總是很容易進了他的心,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他心中對於父皇這樣固執獨斷的怨恨就少了許多。
可是,失去妹妹的心痛越發的深刻了,一點點兒的燒著他的心,哭聲都疼了起來。
武柔是疼過了,她看著遠處房簷撒上的雪,站在窗外陪著他,用嘶啞的喉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當年我阿耶去的時候,臨終前,他跟我說,我是個大人了,以後要照顧阿孃和妹妹們,傷心歸傷心,可是傷心完了,要扛起責任,好好過日子。
當時我沒有什麼感覺,只是覺得傷心。後來,我們被送到了田莊,被下人們欺負,有一天,我發現阿孃背地裡偷偷地哭的時候,我才明白了,她老了,照顧不了我了,也沒人照顧我了。
那個時候,我才突然想起了阿耶的話,才知道,啊,原來是這個意思,輪到我長大,照顧別人了。”
武柔聲音透著飄忽,語速很慢,帶著惆悵和疲憊。李善在房間內的哭聲漸漸的平穩了下來。
他本來就是一個責任心很重的人,從小懂事又隱忍,武柔的話,讓他暫時從痛苦中脫了出來,被迫堅強。
他用額頭輕輕地靠在窗戶上,眼淚無聲地往下落。
過了一會兒,他忍著內心的難過,儘量平靜地問:
“犀子……走的時候,難受嗎?”
武柔想起了晉陽公主跟她說得那些話,那些畫面,她心裡刺痛了一下,低下了頭,聲音平直地說:
“公主後來清醒的時候,知道見到殿下不是做夢,是真的時候,她高興的笑了。”
李善聽聞,眼淚越發的洶湧,他整個人都在顫抖,卻握緊了拳頭咬著牙忍著,才沒讓自己崩潰。
等再開口的時候,似乎已經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嘶啞又溫柔地說:
“謝謝你……謝謝你代替我們,陪著她。”
……
……
貞觀十八年,武柔二十歲。
原本的二十歲,她應該跟隨晉陽公主出宮,受她的庇護過另外一種生活。
可是晉陽公主歿了。
現在的二十歲,武柔正式成了皇帝的侍墨女官,整日跟隨在他的左右。
因為已經故去的晉陽公主,她很受寵,又不是那種受寵。
於是在武柔平靜了幾年之後,她未來的命運,再一次的回到了無兒無女,守皇陵或者當尼姑的正軌上。
二月。
武柔垂眸站在皇帝的身後,看著皇帝寫國書給高句麗,他的行書瀟灑又霸道,文辭簡練犀利。
新羅聯合高句麗,阻攔了百濟朝貢大唐的道路,百濟派了使臣來大唐求援。
皇帝一邊寫國書警告高句麗安分守己,不要互相攻伐,一邊跟一旁的太子李善閒聊,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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