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織布機的聲音終於停了下來,老婆子小聲地問:
“元姑娘想怎麼辦?想逃出去?”
她的聲音蒼老而緩慢,很平和,很慈祥。
武柔抬了眼睛,擦掉了臉上的淚,說:
“我想出去官府告狀,我要人知道,武家兄弟不是人,虐待繼母和妹妹們。”
老婆子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
“哎……官府不能管這些。”
武柔立馬就回道:
“即便不管我也要去告,最好鬧得人盡皆知,這樣武家兄弟才不敢輕易害我們,即便是哪一天我被他們害死了,也得有人懷疑是他們做的壞事,絕不讓他們好過!”
老婆子聽聞,慢慢地轉了個身子,坐正了,似乎在猶豫,好一會兒才說:
“……我這兒有地方能出去。”
她說著,慢悠悠地站了起來,走到了織機後頭的牆角處,指著牆邊的水缸說:
“請元姑娘將這水缸搬開,老婆子年紀大了,搬不動。”
武柔臉上的淚都沒幹,但是人已經傻了,她將信將疑地穿了鞋,走到了她的身邊,看了看,就伸出了胳膊要將缸,整個的給抱起來。
老婆子被她這樣憨直的傻給逗笑了,抿了抿乾癟的嘴,無聲地笑了出來,臉上的褶子都笑開花了,指揮著她說:
“拉著水缸的邊兒,拉傾斜了,就能轉起來,轉到一邊兒去。”
武柔聽聞,就按照她的話試了試,果然很輕鬆地就將半人高的水缸挪了開了。
地上留著陳年擺放落下的印子,牆上有一個洞,封著木板和石頭,到人小腿那麼高。
武柔攬了裙子蹲下身,將厚木板揭開,透過石縫兒,就能看見外頭茂密的雜草,將洞口蓋的嚴嚴實實,顯然很多年都不曾用過了。
“這兒為什麼會有個洞?”武柔驚訝地問。
老婆子感慨地說道:
“狡兔三窟,當年世道亂,我被派來守著這莊子的時候,為了躲避盜匪留的,當時那個世道,很多人家裡都有一條後路,保命用的,不稀奇。”
武柔聽聞立馬就笑了,摟了襦裙就要往外爬,被老婆子一下子拽住了胳膊。
老婆子擔心地勸她:
“元姑娘,你當真是去告狀?可不能不回來,外頭可不是那麼好混的,你一個姑娘家,碰上拍花子的就可能被人賣了,碰上強盜劫匪,就可能傷了性命。
你好歹是老主君家的元姑娘,身份高貴,若是自己跑出去,沒人管就成了賤民。多少人為了要一個良籍而不得,一輩子都只能給人做奴婢,子孫後代也只能給人做奴婢,你可不能糊塗啊。”
武柔看著她,眸光閃著感動的光亮,沒說話。
她知道她這些話是發自肺腑的,因為老婆子她自己就是一個奴婢,一輩子都沒有孩子。
或許就是因為受了太多的苦,不想自己的孩子再接著受罪,才沒有成親生子,孤零零的一輩子。
武柔眸光一轉,認真地思慮過後,認同地說:
“我知道,我一定會回來的,婆婆替我瞞著些,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我出去了。”
她又要走,老婆子又拽住了她,說道:
“去縣衙,說不定要打點,你將這些布帶上。”
武柔毫不在意地說:
“不用,縣府的府君認得我,我阿耶出殯的時候,他來參加阿耶的葬禮,還與我說了好些話呢。”
老婆子沒有跟她辯解,只是自顧自地將布包好了,塞到她懷裡,說:
“用不用的,你先拿上,以防萬一。”
……
……
武柔順著洞口爬了出來,扒開了半身高的草叢,到了田莊後頭的後山上,她辯了辯方向,就往城裡跑了過去。
縣衙開在北面,武柔一路揹著那些布,一路不停地跑到了縣衙門口。
她直接就去敲縣衙後堂的門,門開了,她說:
“我是應國公府的元姑娘,我要見縣府大人,請小哥通報一聲。”
那小哥看了武柔一眼,嗤笑了一聲,不屑地說:
“就你?你看看你的打扮,應國公府也是你們能冒充的,趕緊滾!”
“啪”地一聲,門就被關上了。
武柔這才低頭看向了自己的打扮,她穿得是自己的衣服,但是已經是一兩年前的款式了,而且用得是尋常的料子,滿大街都是。
若不是如此,這衣服也早就當了換吃得了。
更難堪的是,她這一路又是爬山扒草的,鞋子上裙襬上都是髒汙。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消瘦的臉,難過地想:現在她瘦了這麼多,肯定臉色也很難看。
怪不得人不信她呢。
她傷心地離開了後堂的門,又回到了前頭,看著縣衙高大的門匾,上前去敲了鳴冤鼓。
縣衙的大門開了,裡頭出來一個年紀大的僕役,看了武柔兩眼,興致缺缺地伸出了手,說:
“狀紙拿來,府君看過之後,明日下午統一辦理。”
“我沒有狀紙……”
“那就找人去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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