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容任何討價還價的神諭，
“三日之內，盡數送到渭水南岸，”
李世民的聲線裡，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起伏，
“少一頭，朕便親去你的牙帳王庭，取你的腦袋來抵，”
咕咚，
頡利狠狠地嚥了口唾沫，渾身抖得不成樣子，
他毫不懷疑，對方說得出，就絕對做得到，
“另，”
李世民的視線，終於從九天之上垂落，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頡利那張血肉模糊的臉上，
那道視線，讓頡利感覺自己的魂魄都被凍住了，
“籤臣服國書，”
“你，頡利，以突厥可汗之名，向我大唐稱臣，永世納貢，”
“國書，由你親筆所寫，三日後，與牛羊一同，送到朕的面前，”
這條件，哪裡是苛刻，
這分明是要將整個突厥的脊樑骨抽出來，當著天下人的面，一節一節地敲碎！
若是換做昨日，頡利聽到這番話，只會當成一個天大的笑話，然後下令將使者剁碎了餵狗，
但現在……
他看著李世民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看著他身後那三千沉默如山的玄甲，看著遠處那片還在瀰漫著煙塵的廢墟，
他心中，連一絲一毫反抗的念頭都生不出來，
他如蒙大赦，再次把頭磕得砰砰作響，聲音因為狂喜而變得尖利刺耳，
“遵旨！小王遵旨！”
“別說三百萬頭，五百萬頭小王也給您湊齊！”
“國書！小王這就寫！這就回去寫！”
他生怕李世民反悔，手腳並用地從河水裡爬起來，轉身就朝著自己的親衛隊跑去，一邊跑，一邊語無倫次地嘶吼：
“快！傳令下去！收攏兵馬！”
“去！把所有部落的牛羊馬匹都給本汗趕過來！所有的！一頭都不許少！”
“備筆墨！本汗要寫降書！”
一場本該血流成河，席捲關中的大戰，
就這麼，因一拳而終，
渭水之恥，一朝盡雪！
看著對岸那重新變得混亂，卻再無半分戰意的突厥大軍，李世民的臉上，依舊尋不到半點波瀾，
他只是撥轉馬頭，吐出兩個字，
“回宮，”
三千玄甲軍，無聲地轉身，隨著他們的王，向著長安城，緩緩行去，
從始至終，未發一箭，
……
人間一拳，聲聞九天，
渭水畔發生的一切，化作一場無形的風暴，瞬間席捲了三界六道，
幽冥血海深處，正在閉關的冥河老祖，睜開了血色的眼，
北俱蘆洲萬妖殿內，無數妖王的喧囂戛然而止，
而高居九天，統御萬神的凌霄寶殿之上，
一場盛大的仙宴，正被打斷，
仙音停了，神光滯了，
玉皇大帝斜倚在寶座之上，原本漫不經心的神情早已收斂，
在他面前，一面巨大的昊天寶鏡，正清晰地映照出人間渭水兩岸發生的一切，
從秦瓊出列，到一拳碎山，
從頡利跪降，到李世民勒索，
整個過程，鉅細無遺，
殿內眾仙，早已停止了交談，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看得神魂動盪，
當看到頡利可汗痛哭流涕，答應下那苛刻至極的條件時，有仙神失聲，
“這……這凡間帝王，好生霸道！”
“一拳之威，竟至於斯！那秦瓊，怕是已得地仙道果，可他身上，為何無半點仙家法力？”
“那人皇，究竟是何方神聖？竟能敕封凡人，擁有此等神力！”
議論聲，漸漸響起，充滿了驚疑與不解，
寶座之上，玉皇大帝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他只是端著酒杯，靜靜地看著水鏡中，李世民那道班師回朝的玄色背影，
突然，
噹啷——
一聲脆響，在大殿內突兀地響起，
那隻由萬載溫玉雕琢而成的酒杯，從玉帝的手中滑落，掉在金階之上，摔得粉碎，
瓊漿玉液，流了一地，
整個凌霄寶殿的仙音、歌舞、議論聲，瞬間消失，
玉皇大帝的眉頭，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