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之事,你早就知道了?”
趙衍端起茶杯,熱氣氤氳,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緒。他嗯了一聲,坦然道:“母后,從他三個月前開始接觸戶部的人,兒臣就知道了。”
“一直不動他,是想看看他背後,究竟串聯了多少人。一網打盡,總比一刀一刀地割肉要省事。”
沈時宜點了點頭,眼底是欣慰,也是身為母親的驕傲。
“不錯。”她輕聲說,“為君者,不在於知多少,而在於何時言,何時動。知而不言,是為威懾;伺機而動,方可一擊斃命。衍兒,你已領會其中精髓。”
趙衍放下茶杯,目光深邃。
“這次清除了外鬼,也算給父皇和我騰出了手。”
沈時宜接過他的話,語氣幽幽。
“是啊,外面的狼趕走了,也是時候,該清理一下家裡養的這些……吃裡扒外的肥碩家鼠了。”
鳳儀宮的晨露尚未散盡,六宮妃嬪已齊聚一堂,請安問禮。
自中秋夜宴那場驚變後,宮裡的氣氛便有些說不出的緊繃,連素日最愛爭奇鬥豔的幾位貴人,今日也只是垂首品茶,不敢多言。
沈時宜端坐主位,指尖輕撫著一套嶄新的汝窯茶具,神色淡然。
“都到齊了?”她輕呷一口茶,目光緩緩掃過眾人,“今日有件喜事要說。”
眾人心裡“咯噔”一下,齊齊抬眼。
只見林婉清從末位起身,走到殿中,盈盈下拜,身子有些微不可查的顫抖。
沈時宜放下茶盞,聲音平穩:“林婉清之父,於江南清剿奸商有功,其兄林健身陷敵營,亦能戴罪立功,保全江南糧道安穩。父兄皆是國之棟樑,其女在宮中,自當嘉獎。”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道:“傳本宮懿旨,晉林婉清為嬪,賜號‘謹’。青蘿居份例,按嬪位雙倍賜下。”
謹嬪?
這封號,真是又敲打又安撫。
一眾妃嬪心思各異,豔羨者有,嫉恨者亦有,但更多的是驚疑。林家不是容妃的人嗎?這風向怎麼說變就變?
林婉清重重叩首,額頭貼著冰涼的地磚,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哭腔:“罪女……不,嬪妾叩謝皇后娘娘天恩!林家上下,願為娘娘與太子殿下肝腦塗地,永無二心!”
這話一出,殿內更是靜得落針可聞。
這是徹底投誠了。
沈時宜淡淡道:“起來吧。忠心不是說出來的,是做出來的。”
林謹嬪依言起身,卻未歸位,反而又是一拜:“嬪妾還有一事啟奏。此前嬪妾愚鈍,受奸人矇蔽,私藏了不少西域珍玩。如今幡然醒悟,深知此等靡靡之物乃禍亂之源,願盡數獻出,充入內庫。”
好一招投名狀。
沈時宜眼底閃過一絲讚許,面上卻波瀾不驚,只側頭對一旁的柳貴嬪道:“柳貴嬪,你向來心細,此事就交給你。將青蘿居那些東西清點造冊,一件不留,盡數轉贈給北境將士的家屬們。讓他們也知道,朝廷和宮裡,惦記著他們的付出。”
柳貴嬪連忙應下,心裡卻暗暗咋舌。
皇后這一手,不僅收了林家的心,還順道把容妃的臉皮扒下來,踩在腳下,再用這份“戰利品”去收買邊關將士的人心,一箭三雕,實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