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少年礦工指著獸首大喊:“你們看它眼睛!”
眾人凝神望去,鑲嵌在獸目中的水晶正隨著岩層變化閃爍紅光,這是墨家設計的示警裝置,當瓦斯聚集時會自動停止作業。
老礦頭摸著新領到的皮質護膝,想起昨日墨者演示的滑輪運石裝置,喉頭忽然有些發哽。
大周帝都外的杏林裡,醫家弟子正在晾曬新採的忍冬藤,患咳疾的洗衣婦猶豫著接過藥包,忽然從懷裡掏出個粗布縫的護身符:“這是我家攢的......”
話音未落就被年輕醫者按住手掌:“夫子說醫者當懷割股之心。”
林間驚起幾隻白鷺,掠過正在辯論“仁者愛人”的儒生們頭頂,振翅聲與誦經聲交織成奇妙的韻律。
楚國漆園中,農家老者彎腰觀察著嫁接的橘樹枝條,當第一朵白花在原本屬於枳樹的枝頭綻放時,幾個佃農激動得打翻了木桶。
混著魚鱗的肥水滲入泥土,有人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就往茅屋跑,要趕緊把新學的堆肥法告訴鄰村表親,林間傳來悠揚的骨笛聲,那是道家樂師在除錯十二律管,音波震得桑葉上的蠶寶寶齊齊昂首。
秦國櫟陽城頭,法家官吏正在宣講新頒的《田律》。
老農佈滿裂口的手掌小心觸碰著丈量土地的青銅矩尺,突然轉身對著兒子低吼:“還不快把地界邊的石頭挪開!”
少年嘟囔著搬走祖輩偷移的界石時,發現尺上刻著細密的刻度,比他家傳的麻繩精準得多,城牆陰影裡站著個戴枷的豪族家丁,他上月強佔的五十畝私田正在被重新劃分。
魏國邊境的烽燧臺上,墨家弟子除錯著改良的望樓鏡,當鏡筒首次清晰照見百里裡外周軍旗幟的紋時,哨兵驚得差點摔了銅鏡。
突然西邊騰起狼煙,眾人卻看著鏡中景象鬨笑,原來是牧童燒荒引發的誤會。
暮色中,幾個墨者蹲在城牆缺口處研究夯土配方,他們要用糯米漿混合碎瓷,造出能抵禦投石機的城牆。
大周太學宮外的槐市上,縱橫家士子正在解說七國形勢,賣黍餅的老嫗聽得入神,木勺舀糊了也不自知。
有遊俠兒擲出半兩錢:“那你說大周是否會鯨吞三國?”
士子笑著將錢幣推回:“縱橫者言利害,不論虛妄。”
突然東邊傳來急促馬蹄聲,法家信使揹著的銅匣在陽光下反射冷光,那是韓非新著的《五蠹》正在送往各國。
“嘿,找到你了!”
姜唯臉上湧現一絲喜意,他承認自己從來都是一個記仇的小人,當年他就一直在找一個人,只是那個時候那人隱藏的太深讓他始終都找不到。
如今諸子百家湧現,那人再也藏不下來又跳出來宣傳自己的學說了。
殘陽將青牛背上的老人影子拉得老長,碾過黃泥的車轍時,青銅鈴鐺驚起幾隻灰雀,李耳撫著牛角轉過山道,卻見三千白袍如雁陣般鋪陳在古松下,為首那人正冠肅立,玄色衣袂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
什麼意思?
帶著三千弟子堵我?
李耳看了看三千白袍又看了看空蕩蕩的背後輕輕拍了拍牛兒停了下來。
“聞先生欲出函谷歸隱,丘特來送別。”
孔子深揖至地,腰間玉珏撞在竹簡上發出碎響,李耳望著他髮間沾染的塵土,知是星夜兼程而來,青牛通人性地屈膝臥下,讓背上老者踩著龜裂的樹根落地。
暮色漫過護城河,水波將最後一絲金暉揉碎成千萬鱗光,孔子解下佩劍置於石上,從袖中取出半卷《詩》:“敢問天道何如?”
話音未落,遠處松濤驟起,驚得三千弟子鴉雀無聲。
“道在螻蟻,在稊稗,在瓦甓。”
李耳指尖掠過道旁枯榮相生的野薊,幾粒種籽隨風飄向護城河,“汝見水中蜉蝣乎?朝生暮死,猶自追逐光影。”
他袖中滑出龜甲,裂紋在夕照下如星河蜿蜒,“天行有常,不因堯存,不因桀亡。”
孔子攥著竹簡的指節發白,城堞上的銅鈴忽然齊鳴,他猛地起身,腰間玉組佩撞出清越聲響:“若人人效草木無情,父子何親?君臣何義?”
話音驚起老鴰,黑羽掠過他劇烈起伏的胸膛,弟子們騷動如風吹麥浪,最前排的年輕人已按上劍柄。
嗯??
那小子想做什麼??
李耳瞥見那年輕人心中一驚,但卻不表露分毫,輕笑撫須,青牛恰在此時仰頸長哞,聲震得城磚簌簌落塵,他拾起孔子佩劍,劍穗流蘇垂入蟻穴:“昔者黃帝垂裳而治,可聞兵戈之聲?”
劍尖輕點地面,正刺穿兩軍蟻卒廝殺的戰場,“汝欲以規矩丈量江河,如同持矩畫圓。”
暮色漸濃,驚雷聲驟然響起。
“你們說的都不對!”
赤金色的光芒照的李耳和孔丘睜不開眼睛,光芒凝聚成一尊身穿玄衣的少年郎,姜唯緩步走到兩人中間右手握拳伸出吸引兩人的視線:“我若如此,爾等當何為?”
李耳和孔丘面面相覷,幾息後孔丘臉色鐵青道:“有辱斯文!!”
李耳輕笑撫須:“善!”
姜唯滿意的點了點頭,指著青牛道:“坐上你的牛該去哪兒就去哪兒,我擔保沒人敢攔你!”
話音剛落,三千白袍弟子長劍出鞘,雖未言語但卻表明了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