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和沾震驚中帶著一絲惱怒,他素知舅父與舅母感情不和,多年前便分院而居,舅母更是以虔心禮佛為名,除卻皇室大小宮宴,其餘宴請均不出席。但他卻沒料到舅母行事竟乖張至此!
“此事大王並不知情,娘子不讓我們說出去……”
侍女說著,看向武昉,武昉許是回過神來了,聽見侍女的話,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哽咽著對薛和沾道:“阿兄切莫將此事告知我阿耶!”
薛和沾看著武昉哭腫的眼睛,無奈地嘆氣:“我可以不說,但你要告訴我為什麼?”
武昉垂下眼眸,聲音中滿是悲傷:“三年前,我阿孃之所以會進佛堂禮佛,是因為她想與我阿耶和離。”
“和離?因何和離?”
薛和沾面露震驚,我朝律法雖允許夫妻和離,但如新安王這樣的身份,和離並不是一件光彩事。
“我也不知為何,我那日新畫了一幅幻術圖,本想拿給阿孃看,這才去了阿孃的書房,卻聽見阿孃與阿耶在爭吵……”
武昉回憶起那日的場景:“阿孃只說無論如何都要離開阿耶,阿耶卻說她就算死了,也要葬進武氏墳冢,無論生死,她都休想離開,然後……”
武昉說著眼淚又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時隔三年,仍心有餘悸:“然後阿孃似是被逼急了,竟拿出一把匕首,想要刺向阿耶!我當時害怕極了,就衝了進去擋在阿耶身前,阿孃這才收了手。之後阿孃就住進了佛堂,再也沒管過我……”
武昉說著,深深地垂下了頭,有委屈也有迷茫,看起來像是個被母親拋棄的孩子,可憐極了。
果兒心中不忍,上前去安撫她:“阿昉,你父母之間的齟齬,本就不是你的錯,你實在不必因此自苦。”
武昉卻哭著搖頭:“一定是我做錯了什麼,否則阿孃不會連我也一同厭棄了……”
武昉說著,看向薛和沾手中那本《女誡》,“阿孃一定恨極了我,才會用這種傷害自己的方式來懲罰我……”
此刻的武昉的面色蒼白到幾乎透明,整個人像一隻搖搖欲墜的紙鳶,全然沒了平日裡的嬌豔明媚。
果兒心中刺痛,嘆息著攬住她的肩膀,一時卻說不出更多安慰的話。
她沒有父母,不懂父母與子女之間的羈絆,更不懂怎會有如此殘忍的母親。
“你不告訴舅父,是怕他知道後又與王妃起衝突?”
薛和沾聲音溫和了許多,大約是沒想到平日裡只知道追著幻師畫幻術圖的表妹,竟獨自一人承擔了這樣的痛苦,他神情甚至有些自責。
武昉點點頭,帶著濃濃的鼻音:“以阿耶的脾氣,他若是知道,定要去同阿孃爭吵的,我不想再看見他們提刀相向,更不能接受他們提刀相向的原因是我……”
武昉越說,越是陷入深深地自責,這種自責宛如泥沼,幾乎將她淹沒:“可是我也不想再看見阿孃為了我自傷……果兒阿姊,難道真的,只有我嫁出去,才能讓阿耶和阿孃安心嗎?”
果兒對上武昉無助地雙眸,心中一陣刺痛,她抬手溫柔地擦掉武昉臉上的淚,目光柔和卻堅定:“阿昉,你沒有錯,你和你父母之間,或許真的有人錯了,但錯的那個人,絕不是你。你也不該將這一切寄希望於出嫁,除非你有了心悅之人,否則任何事,都不是你將自己的一生隨意交託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