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見道心

第256章 天牧飛鼠

音韻尖厲,在荒野裡往復遊蕩,聽者牙根酸酥,漫天飛鼠恍似被奪了魂,只只並肩相隨,骨翼連作黑色幕布,匯聚成蜿蜒的蛇形浪潮排蕩而進。

下一剎,笛調驟變清越,邋遢道人遙指燕辭逃遁之路,叱聲“去!”

群鼠振翅同頻,拖著烏黑的尾跡凌空轉彎,半條蛇尾卻斜悠悠朝立足地兜來。

陽光盡掩,齧齒聲密如驟雨。骨笛亦無故怪鳴,其聲悲愴,渾不受控。

軒轅戈略感蹊蹺,轉首朝邋遢道人望去。

道人與之對視一眼,扔下骨笛淡淡道:“快跑!”袍袖一振,足踏勁草搖身而起,匆匆化作遠逝的黑點。

眨眼間狂風掃地,草木匐伏,飛鼠齧齒列陣,挾滿憤怒疾衝疾落,林野亂如妖窟。

軒轅戈一時錯愕,幽幽問候聲老雜毛,速即擰腰旋閃,控劍而動。

劍鋒擦著草浪劃出一線弧光揮斬天空,赤芒斜掠,在鼠群中稍滯半息,遽爾起爆。百道霞光迸射,劍影縱貫雲霄,把遮天鼠雲劈開一條裂縫。

未盡的劍氣飄颻飛散,織就半畝焚天火浪。鼠屍紛紛墜落,在荒野上點起百餘朵火蓮。

軒轅戈躍身晴空,灑然遠遁,然而其禍未止,儘管首鼠奪回同類的命骨,依然回首呲牙,目含怨毒。

餘鼠亦不肯散,吱吱亂叫著重新鼓起腥風,越嶺去追。

*

“寧觸虎鬚莫吹鼠笛,一曲未盡,仇纏三生。”燕辭貓在草叢裡,撣去衣襟上的符灰,眼見甩脫兩貼狗皮膏藥,襟懷為之一暢。

“終日埋首腐儒酸文,不辨妖元之性,雙飛鼠的命骨都敢制笛吹奏,不知是復仇號令麼?閒時多聽聽異聞,翻翻怪談吧,往後彆嘴癢啦。”

燕辭耳目貪新,尤好怪異奇文,此時不賣弄下不說幾句風涼話,感覺都愧對撒出去的靈符。

符籙乃誅殺皇甫庸等斬獲的中級黑煞符,觀製法應出自羲爻一族。

符紙由百年桃木漿所作,經獸血浸泡、靈植燻曬,通體黑氣淋漓。

爆裂符符圖屬覆文式結構,走筆時善用隱墨、顯墨,讓靈氣匯聚湍流,圖影層層疊寫,彼此斜貫結成文鎖,防止復刻。

隱身符則透如琉璃,依稀可見“虛、隱、遁”字樣,符邊故意畫殘一角,按壓秘印,用之能防神念窺探,以日晷計時,隱身時長趨三刻鐘。

摘星原流通的隱身符,雖說隱蹤時間倍增,且靈性殆盡時能爆出三息眩目之光,具有攻敵不備的奇效,可惜其缺陷羞於提及:若非身穿通靈防具,施符時偶見衣物褪盡的窘事,易釀成裸遁慘案。

燕辭雖不曾嘗試也無膽去嘗試,縱在單門獨院的洞府,抑或渺無人煙的荒丘,依然怕害臊的。

想起曾經一時心熱在坊市購了幾張丟人啦呱隱身符,閒時怕丟,忙時又怕亂,索性摻著爆裂符炸了省心。

春風吹過牧野,幾株野花伶仃搖曳,地隙裡殘餘的妖氣與春意交融,架起一座半虹半煞的拱橋奇觀。

燕辭遠離鼠跡斑駁的地帶,優先給幼麒麟拔除神念標記,繼而尋了片僻靜青蕪地服藥調息。

微涼的玄氣在鼻間遊走,隨呼吸明滅,方圓丈許的草梢上結出細碎的靈露。

不遠處,七八隻雪額瞪羚悠閒地啃著新草,偶爾昂首,眸子裡倒映著靜坐的身影,那襲青衫雜糅在草色中,宛如一截經年的老樹樁。

白雲遊移,暮風拂掠,耳邊傳來瞪羚踏著草墊遠去的蹄聲。

燕辭神遊物外,尋思驚蟄降至,或應即刻南下,以免錯過青帝陵開啟之機。

十餘年江湖浪蕩,幾遇強敵,往昔珍藏趨近揮霍一空,亟需靈物奇珍予以補充。

諺曰:若無偷天換骨術,怎把凡鐵煉真金?燕辭根骨泛泛,縱日夜靜坐養煉,修為同樣如行龜步,終須去血火之地另覓機緣。

只是籌思往復,想起截殺青冥的幫兇,懸苑裡那隻看門狗,不禁因夙怨而糾結去留。

邋遢老道目無下塵,閉嘴時色冷如鐵,說話時七分清高帶三分譏誚,明明在破巷裡沽酒喝,偏生假裝得道趣飄飄,他苟活當世的價值僅剩膈應而已,理應斃命在六根清淨竹下。

何足望亦然,遠看似算命半仙,其實道袍下裹著禍胎,骨子裡裝著毒煙迷藥,只怕死後連妖鼠都嫌肉臭,拖去亂葬崗時掉一地黑心。

回思其種種劣跡,猥瑣、狡猾、挑撥離間,活著堪稱糟蹋上善珠的氣運。

燕辭心念忽定,決意停留幾日,趁飛鼠擾擾之際替天行道。纏鬼王蝶每每循息追蹤,倘不徹底了斷,只怕再起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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