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海風似乎都凝滯了片刻。
空玄大師那句看似平和的反問,卻如同兩記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關能的心坎上。
“受崆峒派指使?”“崆峒派的產業?”
這八個字清晰無比地迴盪在甲板上空,也迴盪在每一個豎耳傾聽的江湖人心中。
關能那張原本因激怒而漲紅的臉,瞬間血色褪盡,又猛地湧上一股更深的、近乎豬肝般的紫紅!
一股滾燙的熱流直衝頂門,讓他感覺整個頭皮都在發麻。
他嘴唇哆唆著,幾次想開口駁斥,喉嚨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只能發出“嗬…嗬…”的短促氣音。
壞了!
他心中警鈴大作,如同冰水澆頭,瞬間澆熄了大部分怒火,只剩下巨大的恐慌和羞憤。
鄱陽幫劉鵬舉是他的記名弟子不假,卻是從未公開打著崆峒派的名號在江湖上廝混。
只是有些事情,不需明言,江湖中的底層人士,小魚小蝦,只是劉鵬舉鄱陽幫的資糧罷了。
而那些各大勢力,多是訊息靈通。自能知曉劉鵬舉是他關能的記名弟子。
自然也會給他,給崆峒派幾分面子。這才使得鄱陽幫能夠為禍一方。
至於他知不知曉鄱陽幫做下的惡事?
自然是知曉,畢竟逢年過節的孝敬,劉鵬舉這個徒弟的孝敬從未缺過。
只是生逢亂世,在江湖中打打殺殺了大半輩子,早已經看透了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
什麼名門正派,邪魔外道,還不是誰能打,誰得利!
只是心中這般想,口中卻不能這般說罷了!
故而非但不以為意,反而隱隱為豪,畢竟不是所有高手的弟子都能在江湖上闖出名堂!
卻不曾想,突然冒出來個宋青書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就連少林派也來拆臺。
周遭的空氣彷彿凝固了。
原本只是看熱鬧的眾多江湖豪傑,此刻看向關能的眼神徹底變了。
那些心思活絡、閱歷豐富的老江湖們,眼中先是閃過驚愕,隨即便是濃濃的恍然與毫不掩飾的鄙夷。
雖無一人言語,但那一道道目光,一張張微變的面容,都在無聲的的傳遞心中所想。
“原來如此……”
“嘖,難怪鄱陽幫如此囂張,根子在這兒呢!”
“崆峒派百年清譽?嘿,好一個清譽!”
“什麼名門正派,也不過是藏汙納垢之所!”
這些無聲的腹誹,如同實質的芒刺,密密麻麻地紮在關能身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目光中的溫度,從之前的忌憚、敬畏,迅速轉變為厭惡、不屑,甚至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嘲諷。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背後的衣衫。
海風吹過,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讓他這位武功高強的江湖名宿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巨大的羞恥感和對門派聲譽造成毀滅性打擊的恐懼,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臟。
遠比適才與宋青書激鬥時受的內傷和屈辱更加痛苦難當。
“不…不是!”
關能終於從喉嚨裡擠出一句嘶啞的辯解,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空玄大師休要妄言!劉鵬舉那孽徒不過是老夫早年間收下一位記名弟子罷了。
左右也不過是傳了些粗淺武藝,有那麼一份師徒情誼在。
至於他建立鄱陽幫,所作所為,皆是他一人為之。與我崆峒派絕無半分瓜葛!”
關能幾乎是吼出來的,試圖用聲音掩蓋內心的慌亂,極力撇清關係。
然而,這蒼白的辯解在眾人意味深長的目光下,顯得如此無力。
此地無銀三百兩,越是急於否認,反而越坐實了眾人心中的猜想。
關能的目光掃過宋青書那張平靜得近乎漠然的臉,掃過張翠山眼中的複雜神色。
最後落在空玄大師那彷彿洞悉一切、悲憫中帶著一絲審視的平和目光上。
“既是與崆峒派無關,那敢問關施主,今日攔路相鬥又是為何?”
空玄大師輕飄飄的一句話,落在關能耳中卻如晴天霹靂。
令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那便是絕不該在押運謝遜惡賊回武當派的路上生事。
在謝遜、成昆一事上,武當、少林是牢不可破的盟友。
在武當、少林的面前,他關能徹底輸了。
輸掉了武功,更輸掉了崆峒派積攢多年的臉面!
再待下去,每一息都是煎熬,每一道目光都是酷刑!
“哼!那孽徒再是作惡多端,終究是我崆峒派門人,自有師門長輩管束,門派戒律責罰。
再怎麼招,也輪不到武當派越俎代庖!”
關能習慣性的一甩袖袍,卻是渾然忘記了自己早已袒露雙臂。
待的反應過來後,目光如毒蛇般狠狠剜了宋青書一眼,充滿了刻骨的怨毒與不甘。
這次不待空玄大師說話,張翠山搶先道:“關大爺息怒,此事的確是我武當派失了分寸,令徒劉幫主本也是要交還給貴派。
只是近來俗事繁多,未來得及知會貴派。
既然今日關大爺親自登門,那便擇日不如撞日,將劉幫主教還貴派。
至於磕頭認錯,我師侄自是不肯的,關大爺若是還不滿意。
那便由張五來討教討教崆峒派的絕學,生死無論。也免得關大爺顧忌以大欺小,束手束腳。”
話說至此,張翠山語氣也是重了幾分。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和底線,再無半分轉換的餘地。
劉鵬舉自從在鄱陽湖,被宋青書所擒後,就一直被關押在船上,隨著宋青書一路東行入海,囚禁在渤塗島上。
這次押運謝遜返回武當山,自然是將其帶上了船,打算一同押運回武當山,交給宋遠橋與崆峒派交涉。
今日關能前來討人,給他便是,倒也省的日後再費口舌。
可若是關能還死咬著宋青書不放,那就只能是再做過一場,看一看誰高誰低!
有他張五這個師門長輩在場,豈有讓宋青書這個後輩行險相鬥的道理。
哪怕宋青書的武功,要強過他張五。
說話間,張翠山與空玄大師一同注視著關能,關能面沉如水,久久不語。
張翠山那番斬釘截鐵的話語,如同最後的砝碼,壓在關能心頭那架搖擺不定的天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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