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聽來你好像很不樂意同我朝結親啊?”
那之前還那麼勤快上府看人,害她白擔心,吃了一天的醋!
發覺失言,趙浠瀾咬舌懊悔,卻聽
“說來,既然這麼不稀罕,那你今天穿成這樣——”
為了撇清,趙浠瀾急忙道
“是為了見見未來夫婿的,上次未見著。”
聞昭肝火大動,好樣的,剛剛還表現出不樂意結親的樣子,這麼快就變卦了,都呼上夫婿了,下次見是不是直接叫她姐姐了?不對,也可能是妹妹。
聞昭警鈴大作,想糾正她,又聽
“這次是見著了,也不怎麼樣嘛,瘦瘦弱弱,比不上小南王,他身邊那位倒還能入眼。”
南越尚武,男子以精壯為美。
聞昭本來一把火掛在心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聽完她的話後,感覺好笑又好氣,不過,該護的短還是要護的
“什麼瘦瘦弱弱,我家王爺哪裡瘦弱了?分明是體態勻稱豐纖得宜,穿衣顯瘦,脫衣有肉,一般人,求都求不來!”
趙浠瀾鄙夷
“體態勻稱我承認,豐纖得宜,確定是給他用的?至於脫衣有肉嘛,還得感受一下再和你爭。”
聞昭一口老血飆升,指著眼前這張純潔還略帶稚氣的臉
“你你你——”
這個公主一點都不純潔!
趙浠瀾按住她的手指
“竟然讓一個婢女混進來,不是他遲鈍,就是他沒品,這麼差的貨色也能看得上。嫁給他著實吃虧,算了,還是讓姐姐她們去爭好了。”
感情她一直沒認出自己才敢這麼無的放矢!
看著那女子得意的背影,聞昭一腳踢在牆上
真是氣煞她也!
聞昭氣沖沖回到臺上時,比試就要開始,看向對面那張“囂張”的漂亮臉蛋兒後,磨牙嚯嚯。
感覺身後一股煞氣,魏鏡揚了揚手中的杯子,聞昭低頭行至魏鏡跟前,拿起茶壺為他倒水,便聽頭頂刻意壓低的聲音
“怎麼了?”
聞昭起身,做了個口型
“沒事。”
輸了嘴仗這麼掉價的事她怎麼能讓魏鏡知道。
第三輪策論開始,易風站出,面向試者,神態平和
“此題由某出,各位且聽好,”
易風掃視眾人,表情略微嚴肅
“此次策題:就臣民與國本論此次我朝與天朝和親事宜。”
話音一落,臺下諸子便議論開來,聞昭只看著那白衣少年,心道:原來他們說的吵架就是這——?
易風將要轉身之際,一人迅速起身,舉起紅籤牌,毅然走向前方,於試場中心立定。
少年一身白衣,纖塵不染,身姿挺拔,映在地面,光刻的影,像是被時光封印了的誰。
眾人驚詫地看著臺下少年,易風摸摸鬍鬚,緩緩問
“小子如何稱呼?”
少年抬手
“晚生儲子云。”
易風點頭
“子云可是有對論?”
少年放下手,抬頭,定定看向易風
“對論之前,小人有一惑望先生賜教。”
“且講。”
“晚生曾聞先生治學嚴謹,做事一絲不苟,歷年對論,最難透過的其實是先生這關?”
諸生交換眼神,看向少年的目光帶了質疑,這小子怕是不想中第了吧,這話問的,分明是來砸場子的嘛。
易風淡笑,七分認可
“這亦算對某的褒獎,某在此謝諸位抬愛。”
少年扯唇,眼裡卻沒有笑意,一步一步邁上臺階。有侍衛欲阻攔,易風搖搖手阻止侍者
“兄長曾書過自薦信於先生,從未得到答覆。應試四次,皆於先生處落敗,吾有幸觀試一次,未曾覺兄長對論有不妥之處,先生卻咄咄逼人,逼其臣服,失其顏面,讓其此生無法抬頭做人,最終懸樑家中,不復有明日,先生,有何可說?”
少年立在易風對面,眼底是隱忍的痛恨。
易風心平氣和地看著眼前滿帶戾氣的少年,神態是一如既往的淡然,彷彿少年所說之事全然與自己無關。在座諸位充滿好奇又略帶緊張等待易風反應,過了一會兒才聽其不緊不慢問
“敢問汝兄長名姓?”
儲子云冷冷看著老者,一字一句
“儲子風。”
易風幾乎不費吹灰之力記起那個執著又卑微的青年,點頭
“是他,”
再次看向儲子云,眼中有了些嘉許
“你比他有勇氣。”
儲子云並不買賬,神情依舊冰冷
“還請,先生答覆。”
易風依舊和藹
“某不認為子風有能者之才,過於執著終究帶來毀滅。”
如果說之前儲子云對易風的態度有所隱忍,現在便只剩下明目張膽的憤恨
“你到現在還認為他是咎由自取,你難道連一點愧疚也沒有!”
儲子云激烈的吼聲仍未給易風帶來絲毫改變,他只平靜地看著眼前暴跳如雷的少年,用老者看待稚兒的目光
“聽聞噩耗,某亦難心安,只是逝者不可諫,子云前路可期,何究過往。”
儲子云看著易風,突然笑了
“好一個逝者不可諫,子云前路可期,依先生之意,是打算讓晚生透過對論?”
易風搖搖頭
“子云莫再胡鬧,此事且可試後再議。”
易風不想多做糾纏,轉身欲歸位。侍衛很是機靈,立馬上臺準備將儲子云拉下來,令人意外的是,儲子云突然執起籤牌,向易風衝了過去。眾人驚呼,侍衛持刀加快腳步,眼看一場血戰即將展開,一個身影極快飛出,魏鏡甚至來不及阻止,誰知儲子云只衝了兩步便停下,將籤牌擲於地,聲淚俱下
“《薄倖人》、《寡民志》、《百民策》都是出自吾兄之手,是我同他打賭,不著名於書,他日文試仍可金榜題名,誰知三次考試中先生三次命題皆與兄長論作有關,而兄長,三次用自己書中之言作答,先生以為他舞弊卻未告知,兄長知先生是策論史論大家,只當自己文思不及學識不足。先生已然對兄長存有偏見,第四次應試結果顯而易見,先生最後的勸諫之言卻成了兄長自尋短見的理由!哈哈,說來,其實都是子云的錯,是子云錯了,不該因一時嫉妒而與兄長做那個賭!”
但他最大的錯誤在於,兄長活著時沒有刨根問底,探究真正落第因由,至其身死,他才開始醒悟,以探案者的身份去應證心中早有的猜測,而後悔恨終身。
聞昭保持出掌的姿勢呆愣地立在少年身邊,直到少年通紅的帶著淚光的眼驚詫地看向她
“你——”
少年因適才的話語,淚流滿面,悲慟不已。易風木然站在場上不知在想著什麼
“額,給。”
說不尷尬那是假的,聞昭乾笑兩聲,掏出繡帕遞給悲傷中的少年。侍衛走了上來,準備拿下儲子云,易風轉過身,表情不復之前平和,聲音低沉
“放了他。”
侍衛有些為難,看看南越王,趙柝揮了揮手,他們才敢下去。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易風面向趙柝,緩緩跪下
“王上,某罪孽深重,德不配位,愧為人師,自當請辭,望王上成全。”
趙柝剛要站起來挽留,易風轉向儲子云
“可否借一步說話?”
儲子云停止流淚,表情依舊悲傷,點點頭,就要隨易風離開,看見繡帕,還給聞昭
“多謝。”
眾人唏噓不已,這大概是南越建朝以來第一次考試未結束,考官請辭了。趙柝有些無奈,他向來尊重有學之士,這才助長了他們的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