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怎麼,此時便是見不得人了?”
“我是為你留體面,王后。”
姚洬冷笑,諷刺道
“你們父子明目張膽謀害我兒,還談什麼體面呢?”
“你兒,倒是不稱我的兒子了?姚洬,你以為你們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嗎?趙驤到底是不是我的兒子,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嗎?”
“你——”
姚洬臉色一白,低頭看著趙柝,眼神有些慌亂。
“驤兒、騤兒,瀾兒,你倒是告訴我,這三個,哪個是我的孩子?”
趙柝面無表情凝視姚洬,姚洬轉頭回避,嘴上卻道
“每一個都是,你現在是在懷疑我?”
趙柝移開目光,望向牢外,哭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住,他淡淡道
“我等這一天好久了,久到馬上就要見到列祖列宗了,我本可以帶著這頂帽子無聲無息的走,可你們太心急了,那成倍的藥烈的孤愈發難以入睡了,姚洬,你該耐心些的。”
趙柝說完,望向姚洬,露出一抹微笑,姚洬瞪著他,目光微滯,片刻忽然捂嘴,喃聲道
“你早知道,什麼時候、”
“不重要,阿驥去了川境,烏蒙就在腳下,過了今晚,姚洬,都不重要了。”
說到最後,趙柝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姚洬以為自己幻聽。她正在腦中邊快速謀劃邊想著措辭時,卻聽趙柝中氣十足對牢外喊道
“來人,”
“王上!”
兩個通身漆黑的武士不知打哪冒出,直跪在趙柝跟前。
“王后與,公主悲八王子之遇,在此作陪,行奠祭事,任何人不得探視,違者,格殺勿論!”
“遵命!”
“啊,不——!趙柝,王、王上,您聽妾說,”
姚洬還未出手便被那兩黑衣人牢牢鉗制住,她只得望著趙柝的背影叫道,然而趙柝頭也不回地跨出獄門,門外,趙浠瀾呆坐地上,她好像每次面對突如其來的打擊都只能作此反應,她一生的不幸,便都是自此開始的,她腦中一片嗡嗡響,直到一雙靴子經過,她才勉強緩過神,淚流滿面仰頭望向那個一貫依賴的男人,嘴唇嗡動著,委屈卻不敢像從前那般表露,只吞吐著細聲喊道
“阿、阿父。”
換來的卻是不同以往的沉默以及最後毫無溫度的警醒
“我不是你阿父,要怪就怪你娘。”
此後便是無情的腳步聲和淒厲的嘶吼。
……
正午,烈日炙烤著大地,荊揚州界,官渡口。
十幾艘大大小小的船隻停靠江岸,岸邊黑壓壓聚滿了人,這些人皆著盔甲,臂挽弓,手持橫刀,佩箭壺,儼然列陣,臨江而立,神情威肅。
四野寂寂,唯聞江水擊岸拍石之聲,忽而,一聲“將軍!”響起,眾士微有鬆動,自退兩邊,讓出一條道,隨呼
“將軍!”
其聲如洪鐘,震徹江川。
呼聲中,一行人走來,穿出過道,及至人前,站定。
那行人中,為首的男子一襲紫袍官服,身軀凜凜,眉稜分明,星目含威,面容沉肅,立於人群中心,叫人不覺生出敬畏之心。
男人面對眾將,雙手負於身後,目光掃視一圈,對著隊伍,神色沉著
“此次川防,事關重大,聖上有令,而遣諸將巡防,協川境駱將軍以應事變,爾等清楚?”
“清楚!”
眾將士異口同聲應。
“將軍,一切就緒!”
裨將清點完,彙報道。
“出發!”
將軍一聲令下,眾人訓練有素地上船。
船隻陸續駛離津口,男人站在甲板上,遠凝江面,目光深沉。
“真是天助我們。”
副將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打斷男人的思緒,男人回神,微皺眉,應道
“確實有些突然,好壞倒不敢說,我們最快也要後日晚間到,到時局勢如何,還得見機行事。”
副將贊同點了點頭,習慣性伸出腿,一手抱著胳膊肘,一手摸著下巴,一邊應道
“是啊,那邊這麼久也沒個訊息,平日裡倒是自視甚高,只希望別關鍵時刻出什麼差錯,畢竟,成敗在此一舉。”
男人回頭,見對面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輕咳一聲,表情嚴肅
“站如松。”
副將聞言一愣,很快端正姿勢。
男人看一眼他那快要翻到天上的白眼,轉過身,微揚唇,道
“他做事向來有分寸,有異情自會通傳阿父,且還有我們助陣,成敗,來日方長。”
副將冷哼一聲,道
“你倒看得開,怕只怕一朝失利,打草驚蛇,一切前功盡棄。”
兩岸青山,流水濤濤,男人凝視江面,沉默片刻,調侃道
“左使今日怎的盡說喪氣話,這可不是好兆頭。”
弋蕪再次奉獻一個大白眼,聳肩
“我這是居安慮危。”
許奕笑了笑,兩人望向遠處,弋蕪忽然道
“你說狗皇帝倒真是信任你,派陳氏父子替你,又給你安排這麼多精兵,他要是知道你拿他的兵最後打的是他的人,他會作何感想?”
“那樣我會十分愉悅,他麼,恐怕至多隻會惱怒我的背叛而非他的兵的性命。”
許奕漫不經心說,嘴角的笑莫名殘冷。
弋蕪不免多看了兩眼,也跟著笑笑
“看來你也不喜歡,哦,是十分討厭他,我們果然心意相通。”
許奕:……